既簡約,又不失身份。
束帶墜下,珍珠落進頭發裡,行走間互相撞擊,還有些俏皮。
打理好頭發後,芙蓉道:“姑娘的龍紋玉佩在哪兒?”
黛玉歪了歪頭,閉目點了點眉心,再睜眼時,手中憑空多了一個似木非木的盒子。
盒子整體為玄色,上頭并無任何紋樣圖案,十分古拙,看起來就像一塊死木疙瘩。但細看之下,盒子上似乎又有青色的紋路在流動,生機盎然。
這看起來不起眼的木頭既是死的,也是活的,來頭還不小。據說是從天地間第一株杏樹上長的第一顆果子,種下後再長成的杏樹樹心中掏出了這個木盒。
木盒作為死物時,隻能用來放東西,好的是再厲害的東西,它都能鎖住氣息不外漏——當然一些先天靈物寶貝除外。
作為活物,是指着木頭隻要有合适的條件,再種下去便能再生根發芽,長成一顆杏樹。
木頭盒子隻有黛玉兩個巴掌大,一掌高,很是小巧。
揭開盒子,裡面比外面大不少。盒子中一共躺着十四塊玉佩。其中一組十二枚居左,都是各式各樣的龍紋玉佩,呈圓環狀首尾相連占據一角。有幾枚玉佩的樣式跟皇家禦用,天子象征類似,這要是放到外邊,被當官的見到了,立刻就有一定僭越不臣,有謀反之心的罪名扣下來,九族都要跟着人頭落地。
中間單獨一枚,同樣是龍紋玉佩,卻與另外十二枚不大相同。它的線條十分簡約,寥寥幾條蜿蜒的曲線就構成了龍紋,像是不懂雕刻的人随手劃了幾下鑿刻而成。但它蘊含的氣勢卻超過另外十二枚玉佩,古樸蒼涼,又帶着一股亘古洪荒時的血腥與煞氣。
芙蓉隻稍稍看了一眼,就挪開目光,以免被煞氣灼傷。何嬷嬷被那氣勢一激,不由退開幾步,面向匣子背面才喘了口氣。
青雀修為最低,受了驚,不由撲棱棱一扇翅膀,蹲在了盥洗架子上。
黛玉忙将匣子合上。
芙蓉道:“姑娘且将那枚螭龍紋玉佩取出來。”
黛玉依言照做,一開一合間動作極快,生怕再刺激到三人。
螭龍紋玉佩上的龍氣内斂,芙蓉倒不懼怕,接過玉佩穿在宮縧上,彎腰替黛玉系在腰間,壓住裙角。
黛玉低頭撥弄了一下玉佩,道:“來的客人是龍種?”
芙蓉理好宮縧的穗子,回答黛玉的問題:“不是,來的是江主手下的人。”
黛玉似懂非懂地點頭。
十三枚龍形玉佩是師姐給她的,相當于身份令牌,持令入江河湖海,所有水族都會奉她為座上賓。
她不是驕矜性子,不會仗勢去耍威風。懵懵懂懂中,她問過師姐為什麼要這麼多令牌。
她記得當時師姐斜躺在珍珠寶石點綴的血紅珊瑚石寶座上,被珊瑚繁多的枝丫硌得不舒服,翻了個身懶洋洋道:“為什麼?唔,因為龍性本淫,跟天上的、地下的、水裡的,但凡看得上眼的,都能睡到一起去。春風一度,生下許多龍子龍孫,血脈稀釋得越來越遠。”
單手一撈,将黛玉撈到寶座上,師姐指着一塊五爪金龍佩,長歎一口氣,道:“這枚龍令,放到你那一界,水族都不認識,怎麼遵令?隻好繁瑣些,都給你配齊了。哪日見了水族,有不認這塊的,你就換一塊。要是十二枚令都出了還不認,你就拿最後一塊抽他。”
那時黛玉剛剛接觸到另一個奇幻瑰麗的世界,閨閣女子所受的教育還在她身上留着深深的印記。男女之事向來是閨閣之中諱莫如深的話題,她從來沒聽人這麼大喇喇地攤開說這些,聽到前頭的話已經羞得面紅耳赤,後面的也沒仔細聽。
拿到玉佩後,她一看到它們,便會想起師姐的話,索性她一時也用不上它們,便一直放着,從未取出來過,今天是第一次。
螭龍是無角之龍,代表的是龍種血脈不遠不近,實力應該尚可,屬于居中一類。
芙蓉見她把玩玉佩,心道,姑娘還是凡人之身,未免有人見她羸弱,心生怠慢,還是一早亮出象征身份的東西為好。
黛玉不知芙蓉所想,好奇道:“客人是哪一類水族,蚌、鯉、還是河豚?”
芙蓉笑道:“都不是。姑娘讀過西遊記,可知道龜丞相。”
黛玉一愣,慢慢睜大眼睛,小聲驚呼道:“真的?”
芙蓉點頭。
“那西遊記也是真的嗎?”
何嬷嬷定了神,聞言也感興趣地看向芙蓉。
西遊記這麼精彩的話本子,又老少鹹宜,流傳甚廣,相當受歡迎。從民間到宮廷,都十分流行。誰沒聽過一回說西遊的書,看過孫猴子大鬧天宮的戲?
芙蓉一愣,略略思索,大概明白了黛玉跳躍的邏輯——有龍宮,又有龜丞相,既然這些都是真的,那會不會西遊記也是真的?
她失笑道:“那都是凡人編的話本子......”
“啊——”黛玉跟何嬷嬷露出同款失望的表情,不過何嬷嬷矜持一些,情緒管理能力極強,隻一瞬就整理好了表情,沒讓在場的人發現。
“不過——”芙蓉拖長了音調,吊足了黛玉的胃口才道:“話本子雖有假,但齊天大聖卻是真的。”
黛玉眼神瞬間閃亮,“好姐姐,你見過大聖嗎?他的金箍棒是不是真的藏在耳朵裡嗎?最後緊箍取下來了嗎?成佛後他去了哪兒?自由了嗎?”
“咚咚咚——”
輕緩的扣門聲響起,打斷了黛玉滔滔不絕的問題。
芙蓉忙止了話頭,道:“姑娘,人來了。”
瞧姑娘這興奮勁,再這麼纏問下去,天都要亮了。
“姑娘,客人已經等在廳中了。”門外的人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