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黛玉第一反應是許家人,随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
“是哪位客人,怎麼這樣晚了上門拜訪?”黛玉攏着鬥篷問道。
芙蓉拎着銅壺反身關上門,沉沉浮浮飄蕩的濃霧被關在門外。
“是從江裡來的客人。”她道。
何嬷嬷皺起眉頭:“可是惡客?”
江面上的大霧起得不尋常,青雀從外邊來時還沒見到霧氣,短短時間内,這霧就将後頭的船遮掩得不見蹤迹,背後肯定是有不同尋常的力量在操縱,芙蓉的話更是證明了這點。
“不是惡客。”芙蓉搖了搖頭,睨了青雀一眼。
青雀:“?”
“芙蓉姐姐看我做什麼?”
她又沒見着客人,什麼都不知道。
芙蓉冷聲道:“你還記得你大前天抓的那條魚嗎?客人過來,是拜見姑娘,順便來要魚的。”
青雀環視了一圈屋内的三個人,小心翼翼道:“......那條魚有問題?”
“你抓它的時候沒看出來有問題?”
青雀搖頭,她就看那魚又大又有勁,還一直跟着他們的船,一時來了興緻,才跑去抓魚的。除了這條,她還抓了兩條,都已經炖成湯下肚了,還挺鮮的。
咕咚,青雀咽了下口水。
“哼!”芙蓉輕哼一聲,青雀一抖,垂下腦袋,不敢再想魚湯了。芙蓉姐姐生起起來很可怕的。
芙蓉歎氣,看着她的小圓臉。青雀做人沒多久,做妖......算算開了靈智的時間也不過十幾年,還是個孩子,也不好多要求她什麼。
将熱水注入盥洗架子上的銅盆中,又兌上冷水,試了試溫度,芙蓉道:“姑娘先洗漱吧,白鶴她們在招待客人,過一會兒就要領着人上來拜會了。”
黛玉拽着鬥篷一角,一邊往裡走,一邊頻頻回頭看青雀,一向活潑的人蔫頭蔫腦跟在後面。
“芙蓉姐姐,真的沒事嗎?那魚是什麼來曆?”
芙蓉知她憂心,也不再吓唬青雀,道:“不礙的,客人并未說什麼。也不全是青雀的錯,白鶴察覺到了那魚身上有一絲淺淺的妖氣,不也沒有發現問題?”
正因為發現那魚沾着妖氣,不是尋常江魚,白鶴才攔住,沒讓它慘遭青雀毒手。幸好如此,否則她們還真給不出東西。
“魚也沒什麼大來頭,乃是江裡遣出的巡江衛,隻會說人話,連人形都化不了。”
膽子也小,比之青雀還略有不如,被青雀哐哐兩刀剁魚頭的勁兒吓得話都不敢說了,所以青雀才沒發現它的異常,也讓他們錯過了發現真相的機會。
雖說哪怕那魚有大來曆,惡客打上門來,她們也不懼。但外頭前後十幾艘船上還有人,更有朝廷命官,兩方動手時兼顧不到,害無辜之人枉送了性命就不好了。
她們是陪姑娘修行的,不是成日裡打打殺殺,給她招惹惡果的。
黛玉聽了點頭不言,放松了些。
雖有了芙蓉的寬慰,青雀也沒活泛起來,她此刻心裡滿是愧疚。
砸了東西她不覺得有什麼大錯,都是死物,在凡人眼中值錢,可在她看來,不過是些石頭泥土堆砌起來的東西,還不如一疊栗子糕、卷雲酥重要。
但那條魚卻給姑娘帶來了危險。
無事發生是因為“客人”講道理,“客人”要是不想講理,今晚這船,就要翻了。
“姑娘,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青雀怏怏道歉,“不過我一定會保護姑娘的。”
她拍着胸脯,大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一會兒隻管讓客人沖我來!”
她這麼大義凜然,仿佛要英勇就義的樣子讓本來已經放心的黛玉不由又緊張起來。
芙蓉替她挽起頭發,幫她梳洗,輕聲細語道:“姑娘不必如此,人是來拜會姑娘的,不是興師問罪。”
隻是江中水族而已,哪裡能來質問姑娘。
黛玉搖頭:“到底是我們有錯在先,要給些補償才是。那魚既然成精了,芙蓉姐姐,你說該給些什麼東西才好?”
她拜師不久,又因特别原因還不能修行,對妖鬼之流修煉心得了解有限,一時想不出來能給什麼。
芙蓉瞥了眼青雀,沉吟片刻道:“姑娘有心,也不用給多的,太好的東西對它而言是禍非福。不如這樣,從青雀下個月的修煉份例裡扣一份出來給它,既能補償,足夠它憑此修出人身,又不會太超過,惹人眼紅,也是對青雀的莽撞略作懲罰。”
“青雀,你可服氣?”
青雀聽完,認真點頭道:“我服氣的。”
何嬷嬷笑着推了推青雀,輕斥道:“既然知道自己愛闖禍,有了這次教訓,以後也收收性子,不可再像從前那般了。”
“我知道了。”
“好了,去給姑娘拿要換的衣服吧,箱子裡最上面那件就是。”
青雀應了一聲,去開箱籠。
一番梳洗完畢,芙蓉為黛玉烘幹半濕的頭發,見完客人後便要歇息了,她便沒有再給黛玉梳頭,隻将她半長的頭發攏在腦後,紮成馬尾的樣式,用玉冠束好,簪上一隻碧玉祥雲簪,再束上一條石青色菱紋樣式、下墜數顆指甲蓋大的滾圓珍珠的束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