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府啊......”何嬷嬷陷入回憶。
青雀抱着她的茶盤子悄悄縮在腳踏上,準備聽何嬷嬷講古。
何嬷嬷很快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看青雀鬼鬼祟祟,縮頭縮腦的樣子有些好笑,随即她便正色道:“近些年賈家的事,我倒是不怎麼清楚了。當年賈家随當朝太祖開國,因功受封,一門兩國公,門庭煊赫無比。兩府的夫人小姐們時有蒙宮内貴人召見,那時我見的多一些,如今......”
何嬷嬷搖了搖頭,神情中說不出是歎息還是譏诮:“如今兩府,算是家門敗落了,許久不曾在宮中見到兩家的女眷了。”
頓了一下,她似是想到了什麼,道:“前些年,榮府二房的一位小姐,名叫元春的,好像是被選做女史,後來被指去了當今潛邸,到當今登基,也不知她有沒有跟着回宮。”
那時上皇已經有些年未開選秀,宮内一潭死水之下暗藏洶湧波濤,前朝後宮都盯着大位,隻是礙于上皇之前的雷霆手段,所有人都不敢當出頭的椽子,行差踏錯一步。
宮裡安安靜靜的,沒多少新鮮事可看,哪知上皇突發奇想,四年前又開了一次小選,這也是上皇還在位時辦的最後一選秀。
她當時閑極無聊,跟着去看了一圈,看看又有多少女孩要葬送在這深宮之中。
結果這一看,就在選秀隊伍中見到不少眼熟的人。
賈元春的眉眼頗像年輕時候的史小姐,史小姐父親也是開國功臣,她後來嫁給了榮國公,勳貴聯姻。
她特地去看了看賈元春的名錄牌子,果然在上面看到了榮國公賈代善的名字。
見到熟人,雖然是她單方面的熟悉,讓何嬷嬷很是感慨。她多跟了賈元春兩日,見她行事作風也有些像史小姐,不過比史小姐更沉穩緘默一些。
也不奇怪,史小姐年輕時正是賈史兩府興盛的時候,皇家和四王之下,數這兩家最有權勢,史小姐當然更為明麗爽快。
黛玉不知何嬷嬷的感慨,聽了嬷嬷的話,她有些默然。
母親還在時,她總聽母親和她身邊的嬷嬷說外祖家何等不凡,道是世家勳貴,不比尋常,沒想到如今竟到了這等境地了。
黛玉自小被充作男孩教養,她也不需要參加選秀,況且她年歲也還小,父母自然不會跟她說宮中種種。但她聰穎敏銳,父親為她延請西席,細心教導,故而她在家也讀過不少書。以史為鑒,便能知道不少道理。
若是外祖家還有得力的人,無論如何,不會讓她這位素未謀面的表姐去參加小選。要是家裡敗了,但風骨尚存,硬氣一些,家裡男人自己立起來,也不會讓家裡嬌養的姑娘入宮博一個前程。
況且想博富貴,怎麼會讓表姐去當女官?以外祖家的門第,即便敗落,說出去也還是挂着國公府的牌子,怎麼也應該還有些臉面在的。
這般行事,可見外祖家的情形定然有些複雜。
黛玉揣摩着榮國公府的情況,何嬷嬷也不打擾她,隻有青雀左看右看,滿眼疑問,她沒聽懂。
“進宮不好嗎?那可是皇宮,全天下最好的地方,皇帝是天下最大的官。聽說世上最好、最珍貴的東西都在皇宮裡,裡面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那位元春姑娘進宮不是去享福的嗎?”
青雀眼中露出羨慕的光。她從前聽到過不少故事,好些修成人身的前輩們踏入紅塵,都會被世間繁華迷了眼,一心隻做個普通人。尋常地方都能讓前輩們流連,更何況是皇宮這樣的好地方。
“姑娘,你帶上我吧,讓我陪你去國公府好不好?”青雀眼睛亮閃閃地看着黛玉。
國公府雖然不是皇宮,但好歹都有個‘宮’字,肯定也很好。她對凡間的事不怎麼了解,卻知道天下最有地位的人是皇帝,皇帝之下是親王,親王之下是國公。國公是第三有地位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她定然能在哪裡發現讓前輩們舍棄自身,一心為人的秘密。
她不想為人,能見見繁華就好。
“我說你今天怎麼這麼乖巧,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何嬷嬷笑道:“青雀,你以為皇宮是什麼好地方不成?”
“再說了,真是好地方,那也是主子們的好地方,賈小姐進去,是伺候人的,那能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