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不解:“我也是伺候姑娘的,沒有覺得哪裡不好啊,我覺得可好了。”
有好東西吃,有好東西玩,見到了許多之前見不到的有趣事情,多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是她不能随時随地變回原形,要規規矩矩走路,不能飛,不過她可以忍受這一點。
何嬷嬷一噎,道:“那不是一回事。”
他們這些人是仆從,也不是仆從。青雀年紀最小,又是童子模樣,與其說她是伺候姑娘,其實更像是姑娘的玩伴,姑娘待她也好,哪裡将她當仆人使喚了。
她是不知道為奴為婢,尤其是做皇家奴婢的苦處。
青雀眨眨眼,圓圓的眼睛裡分明寫滿了‘有什麼區别’幾個大字。
何嬷嬷失笑:“區别大概是皇宮裡的主子能随意處置奴仆,不管你是有錯還是沒錯,隻要主子有疑心,那你便是錯的。主子想打你殺你,你還不能反抗,沒有家人還好,要是有家人,少不得還要牽連家裡......”
“嬷嬷?”見嬷嬷越說臉色越難看,黛玉有些擔心地喚了她一聲。
何嬷嬷回過神,收斂無意識洩露出的一絲陰氣,“姑娘莫擔心,我沒事。”
她轉移話題:“芙蓉去打水,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我去瞧瞧。”青雀跳起來,放在膝上的茶盤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何嬷嬷笑罵道:“你這樣顧手不顧腳的,在宮裡保準被拉出去打一頓闆子,都是姑娘寬厚,縱得你這樣。”
她一一數落着青雀闖的禍:“大前天非要帶着姑娘抓魚,那魚活蹦亂跳,也不知怎麼那麼大力,甩了姑娘一身水,江風一吹,叫姑娘染了病。前天白鶴說你在廚房非要殺魚,結果打了鹽罐子,鹽撒了滿滿一桶,差點沒把那魚兒齁死。昨兒不好好走路,撞了插花架子,砸到桌上,好險沒把那越窯秘色瓷盞給砸了......”
青雀吐了吐舌頭,選擇性耳聾,抄起茶盤繞過何嬷嬷,小跑着去開門。
後頭黛玉替青雀說話:“嬷嬷别罵她了,鹽咱們還有,那瓷盞白鶴姐姐也收起來了,花架上的插瓶也換成民窯的了。而且青雀也隻是在跟前這樣,昨日她跟我去見許姨,一點岔子也沒出。”
何嬷嬷歎氣:“姑娘再這麼護着她,她再這麼砸東砸西下去,我看早晚有一天咱們得換粗陶碗吃飯。”
黛玉笑着道:“那也使得,都是吃飯的東西,隻要不缺不漏便可以了。”
青雀聞言高聲道:“嬷嬷,我知道哪裡有礦,等我找個空去一趟山裡,給姑娘帶成箱的金銀玉石來。那些在凡人中間最是值錢,肯定不會讓姑娘受苦的。”
何嬷嬷沒好氣道:“你可消停些,咱們想要這些,還用得着你?”
“姑娘想要什麼?”芙蓉推開門,不明所以地道。
黛玉下了榻,道:“沒要什麼,嬷嬷跟青雀說玩笑話呢!”
她還未出裡間,便聽到青雀驚奇道:“咦?江上什麼時候起霧了?”
黛玉往外走。她剛出了一身細汗,何嬷嬷怕她再吹着風受涼,忙撿了搭在架子上的鬥篷替她披上。
二人再往門口看去,便見芙蓉提着一個大銅壺站在門口,江面籠罩着茫茫白霧,霧氣在芙蓉身後腳下鋪開,屋内的暖光映着她的芙蓉面,襯得她似似茫茫夜色中踏霧而來的妖仙,懾人心魄。
下一秒,勾魂懾魄的妖仙冷着一張臉按着青雀的肩膀把她往房裡推。青雀懾于她的氣勢,不敢在她跟前造次,委委屈屈縮回來。
見到黛玉,芙蓉冷冰冰的臉色緩和,道:“姑娘,船上有客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