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不妥?”芙蓉問。
何嬷嬷搖頭:“倒也沒有。從下人們口中聽來,跟一般富貴人家的纨绔子弟差不多。”
真要比的話,寶玉還強出不少。起碼沒有在家動辄打罵下人,在外欺男霸女,橫行霸道。最多就是不求上進,喜歡在內帷厮混,喜好美色一些。家裡規矩不嚴的,都不會将寶玉的舉止看作是大毛病。
隻是他年紀不大,長輩縱容,現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再不掰一掰,長此以往下去,不說長得更歪,恐怕也不會有大出息。
不過以榮國府的現狀,想管教寶玉,怕是也難,說不定還願意他更廢一些。
黛玉哭濕了三條帕子,才漸漸止住眼淚。
頂着一雙紅腫的眼睛,她啞着嗓子要茶。淚流多了,她有些口渴。
青雀去倒茶,何嬷嬷給她敷眼睛,又按額頭,讓她舒緩一些。
黛玉喝完了一盞茶,還嫌不夠,讓青雀再倒。
芙蓉說起她在通靈寶玉上發現的異狀:“那玉有古怪,我想找個時間再看看。”
何嬷嬷按着黛玉的手不讓她碰眼睛,随口說道:“那玉肯定不普通。聽下人們說,寶玉有不順心的時候,就拿它撒氣,摔過不知道幾次。一般的玉摔一下就碎了,哪經得起他這麼砸。”
“怪不得他動作那麼熟練。”青雀歪了歪頭,“王夫人吓唬他也熟練得很,一句話就唬住了。”
黛玉抖着身子發笑,何嬷嬷哎了一聲,差點把藥膏塗到她眉毛上:“姑娘心情好了?”
黛玉坐起來,“我方才也沒傷心。”
何嬷嬷點頭,一本正經道:“是比昨日強。”
昨日是真哭,不比剛才是幹淌眼淚。
黛玉不理她的調侃,取出杏木匣子,背過身将裡面最後一塊玉佩拿出來,又将匣子重新收好。
芙蓉三人齊齊看向她手上的玉佩。
那塊玉佩很特别,外頭一層晶瑩剔透的水晶,像是冰糖葫蘆外挂着的透明糖霜,裡面裹的是一株紅珠碧草。
碧草翠綠的莖葉萎靡地耷拉着,托着葉頂綠豆大小,一團團紅得滴血的玉珠。玉珠血色紮眼刺目,散發着不祥的氣息。
黛玉将玉佩翻過來,碧草背面,葉底有灰色的細絲順着主莖蔓延,侵入每一絲莖葉脈絡中,一直到頂端,深深地,緊緊地紮入紅珠,彼此糾纏,難舍難分。
細看之下,灰色的線仿佛還在動。
“唔!”
多看了幾眼,灰線像是紮在她身上,黛玉捂住胸口,胸前發悶。
白鶴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從背後遮住她的眼睛,“姑娘怎麼把它拿出來了?”
黛玉松開手,芙蓉接住掉下的玉佩,掩在袖子裡。沒了玉佩,黛玉好受了一些,抓住白鶴的手,悶聲道:“我想看看它上面的愁絲有沒有少一些。”
白鶴放下手,轉過來,看向芙蓉。
芙蓉點頭,跟她比了個口型,“寶玉”。
無需多說,白鶴了然。
那枚玉佩裡封着的是黛玉的本體,準确的說,是前世的本體——一株绛珠草,是黛玉拜師後,由她師姐去三生石旁,靈河岸邊親自取出來,後來封進玉佩裡的。
“姑娘看出來了嗎?”
黛玉搖頭,“好像并沒有變化。”
灰色的絲線還是那麼多,那麼密,寄生在草上。
白鶴安慰她:“姑娘也無需着急,人都見到了,來日方長,總能将它清幹淨的。玉佩還是先收起來,帶在身上,對身體不好。”
黛玉有心想時時将它放在眼前,能随時查看變化,但想到以前吃過的虧,不情不願地朝芙蓉伸手。
芙蓉提議:“不如裁一塊皎雲紗做成荷包給姑娘帶着。”
皎雲紗也能隔絕氣息,但肯定比不上杏木,兩者之間差遠了。
“姑娘這陣子怕是也靜不下心,玉佩放在匣子裡,總是取放也不方便。隻要姑娘不總盯着看,再隔着一層紗,戴上十天半個月也無妨。”
白鶴問:“姑娘也想留着?”
黛玉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