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是從閩江江主送的瓷器中翻出來的,她初見時還以為裡頭是施加了法術,後來才發現這樣若隐若現的效果靠的全是工匠的巧思。
知道了其中的原理,湘雲興緻稍減,卻依然惦記着銜花的事,賈母道:“你胡亂逗弄自然是不成的,要叫專門訓鳥的人指揮它們才行。這兒的鳥都是沒這麼訓過的,你若是想要,我尋個人給你訓一隻。”
湘雲也不過是一時興起,不是非得要一隻鳥。況且就是訓好了,也隻能放在賈家,她是帶不回去的。
想明白之後,她搖頭道:“我也就是稀罕一回,老祖宗别費心了。”
晚飯衆人都留在賈母院裡吃,廚下送來按何嬷嬷說的法子做的面條,賈母吃過後也贊了一回。
飯後探春姐妹三人相攜回房,半道上還在說白天的宴會。
“三姑娘!”
探春回頭,見到是誰,登時就冷了臉。
來的是趙姨娘跟前的丫頭小鵲。
“三姑娘,姨娘叫您過去。”
探春深吸一口氣,一天的好心情破壞殆盡。
“你們先回去,不必等我了。”
迎春動了動嘴唇,“嗯”了一聲,牽着惜春的手走了。
趙姨娘房裡。
探春摸着趙姨娘給她縫的襪子,低着頭神色不明。
她手邊桌上擺着茶,炕桌上亂糟糟放着紙筆。
“姨娘有話就直說。”探春擡頭看向趙姨娘,不等她說話又道:“若還為昨天的事,姨娘也别開這個口。”
趙姨娘立刻變了臉,嚷道:“你不認我是你娘,好!我也不指望你。但環兒是你的兄弟,他好了,你不也有人撐腰?!蘭哥兒比環兒還小,都去上了好一陣學了,太太卻隻讓他抄經。我不過是讓你去求一求老太太,動動嘴皮子的事,你倒要推三阻四。”
昨天已經生了一回氣,探春冷靜道:“姨娘也别嚷。姨娘既說是動動嘴皮子,自己怎麼不去求老太太。”
趙姨娘支吾道:“你每日到老太太跟前請安,不是更方便麼?況且老太太也疼你,自然比我說有用。”
探春盯着她道:“環兒要上學,他大可自己去求,按理他也不到年紀,蘭兒便是自己磨了老太太答應的。環兒年紀大,沒道理還要姨娘求到我這裡給他出頭。他要是連這點勇氣也沒有,姨娘也别指望他讀了書能有出息!”
趙姨娘:“這麼咒你的兄弟,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不過是說實話,姨娘說不過就要胡攪蠻纏。你說太太讓環兒抄經,寶玉也抄了,抄的比環兒還多,姨娘處處要比,怎麼就不拿這個比。環兒人呢?又跟誰去玩了?他半點靜不下來,去了學裡自己學不進去,反要擾了别人,我也沒這個臉去求老太太。”
她一通說,趙姨娘反駁不得,拍着腿大哭:“我是造了哪門子孽,生出來兩個讨債鬼。大的沒心肝,一心隻往太太屋裡鑽,可恨你沒有運道,叫你從我腸子裡爬出來,不能有個高貴出身,比不上林姑娘那樣的身份。你好歹還有個兄弟,卻也不肯拉他一把!”
“姨娘!”探春勃然變色,大聲喝道。
趙姨娘不依不饒,探春眼中含淚,哭道:“姨娘說我沒心肝,姨娘何曾也把我放在心上!”
“快到夏天了,姨娘難道不知?冬天的襪子虧姨娘拿得出來!”
她把手裡的襪子擲在桌上,扭身奔出門外,捂着臉頭也不回地往後面抱廈去。
趙姨娘追之不及,恨恨跺了跺腳,回頭拿起桌上的襪子拍了拍,“現在穿不得,冬天難道穿不得?白費了我攢的好料子。”
兩人的争吵也沒避着人,不一會兒就傳到王夫人耳朵裡。
王夫人念了兩句佛,歎道:“那是個口無遮攔的,委屈她了。也該裁夏衣了,她們四個姐妹身量長得快,你去囑咐鳳丫頭,叫針線房給她們多裁幾身好換着穿。”
王夫人院裡發生的事黛玉不知道,浴佛節快到了,白媽媽準備了好些青精準備煮黑飯以供佛誕。
她是在佛寺中得佛法熏染年久成精的,故而有些虔誠。
黑飯也做的十分細緻。她的黑飯與别人不同,是将粳米煮好晾涼後加了别的東西,搓成一個一個雞蛋大小的丸子放着。
黛玉看着好玩,也跟搓了幾個。
自打喬遷宴後,寶玉每日都要來她這裡晃一圈,生恐黛玉又把他“忘了”,再錯過一回熱鬧。這回見黛玉搓丸子,他也要跟着搓。
黛玉見白媽媽沒有阻止,推給他一個盤子,“你到那邊去,别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寶玉樂颠颠端着盤子坐到一邊搓了一盤黑丸子,走的時候,也順手把那一碟丸子帶走了。
這日,黛玉姐妹幾個在賈母房裡閑話。
忽然外面有人大聲疾呼:“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