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處黛玉隻見到了迎春和惜春。

惜春身邊隻有入畫跟着，她披頭散發窩在羅漢床上畫花樣子，入畫趴在一邊看。

發絲遮擋了她的視線，惜春不時拿手去抿一抿，臉上也被蹭了點點墨痕，跟小花貓似的。

迎春也是剛起的樣子，司棋伺候着她梳頭，繡桔打水給惜春擦臉，餘下的小丫鬟沒個手腳，沒人吩咐也不會動。

“三妹妹人呢？”

芙蓉撿了張凳子給讓黛玉坐下，黛玉張望了兩眼，朝迎春問。

司棋瞪了瞪眼，手上把着頭發，嘴裡斥道：“沒瞧見人嗎？還不給林姑娘上茶！”

丫鬟這才如夢初醒，慌慌張張倒茶水。黛玉接過沾了點唇，芙蓉接過來放到一邊桌上。

“我們昨天一起去看望寶玉，三妹妹讓二太太留住了，一晚上都沒回來。”迎春輕聲道。

迎春這兒梳洗好了，讓司棋去照看惜春。

惜春一應钗環用具都在自己住處，司棋隻好又讓人去取東西來。

迎春抿了抿唇，朝黛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黛玉看在眼裡，讓芙蓉跟着去看看，随後皺起眉，“四妹妹的人也太不經心了，其他人呢？也不盯着些。”

迎春解釋道：“他們平日不這樣，是晚上因寶玉的事鬧騰了大半夜，都沒歇好。”

司棋拿了新茶，叫人去打熱水，白了眼縮手縮腳的丫鬟吩咐她去廚房提膳，聽到迎春的話，茶罐子往桌上一磕，道：“姑娘還替他們遮掩！要鬧也是二太太那兒鬧，跟他們有什麼幹系，也不是要他們去伺候。況且也沒聽說還沒得了主子吩咐，自己就做主給自己放假的。都是看姑娘好性兒，四姑娘又小不會同他們争辯，不拿你們當回事罷了。”

“換成三姑娘在，看他們敢不敢如此怠慢！不說三姑娘自己的人，連帶着四姑娘跟前的三姑娘也一并收拾了！”

一通搶白讓迎春格外窘迫，喝道：“哪裡就有你這麼多話！我也用不上許多人伺候，七手八腳還嫌他們占地方。”

“都是些會弄鬼的，我也不用他們，打發回去才好。”惜春嘟囔了一句，沒叫人聽見。

司棋臉上還是有憤憤之色，到底聽話收了聲。

迎春尴尬道：“司棋不懂事，妹妹白聽一場閑話，别往心裡去。”

黛玉還能說什麼，下人的事迎春和惜春自己管得，探春也能代為訓斥，獨她管不得。

她心中暗歎一聲，笑着點了點頭，問：“昨天鬧騰我倒是沒聽見，寶玉可還好？二太太還使人來問我要上回治傷的膏子，難道是二老爺下了死手不成？”

惜春一筆畫歪了，好好的花樣子毀了，氣哼哼地扔下筆，道：“二哥哥沒闖禍，這頓打實在是白受的。”

迎春也說：“寶玉這回是無妄之災。”

從她口中，黛玉得知了寶玉挨打的經過，說起來跟賈蘭也有些關系。

從賈蘭入學起，因他天賦高，學的快，常常受到先生誇獎。

這本來跟其他學生也沒有關系，你學你的，我鬧我的，各不相幹罷了。

這裡要說一下賈家家學的情況。

賈家的家學由甯榮兩府共同出資，甯府劃出一塊地建起學堂，聘了先生，供賈家子弟上學，以期家中能出些讀書人，慢慢從武轉文，跟兩府守望相助，再延富貴。

想法是很好的，但實際操作起來就有些難了。

家學原先是個什麼樣也不清楚，總歸從賈代化、賈代善那一輩起到如今，已是有三四代的光景，統共就出了代字輩的太爺賈代儒一個舉人和甯國府的賈敬一個進士。

可惜最出息的賈敬官沒做兩年就跑去出家了，連家裡事都不聞不問，一心隻想修仙。

而榮國府公認會讀書的上一輩賈政和下一輩的賈珠父子倆，老子沒參加科舉，乃是賈代善臨終一本折子遞到上皇跟前，得恩蔭賞了個工部員外郎的官職。兒子則有一個童生功名在身，秀才沒考完就一病死了。

總而言之，也不知道是賈家子弟實在是太沒讀書的天分，還是家學的先生教學水平太差，七八房的子弟後人，成材率愣是寥寥無幾。

如今管着家學的是賈代儒，這麼多年也沒見個好苗子，又加上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早就心灰意冷，平時對學裡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領着束脩混口飯吃。

他都不管，其餘先生就更不管了，能走的也都走了，留下的是什麼人自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