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管束,學生們逐漸散漫起來,聚衆嬉笑打鬧,玩樂狎昵,烏煙瘴氣一團,早把聖賢書抛在腦後了。
就是還有肯讀書的,在這樣的環境中,要麼也被帶壞了,要麼自己退了學,另尋路子去了。
直到賈蘭入了學。
賈蘭人又上進,又好學,還聰明,一點就通,這樣的好學生一直都是老師的最愛,連心氣全無的賈代儒都不例外。
他難得提起勁認真花了五分力氣去教導賈蘭。
更讓他驚喜的是,賈蘭自己肯學也就罷了,還會督促寶玉。
别看寶玉不愛讀書,成天國賊蠹祿地嚷嚷,但他的天分比賈蘭還好許多。
順利的話,再過個十年八年,賈家至少能再出兩個舉人,刻苦一些,也不是不能再現賈敬當年的輝煌。
京中八房賈家人都是靠甯榮二府吃飯的,兩家好了,他們才能更好。
以前是沒希望,現在好苗子在眼前,賈代儒漸漸升起了信心,畢竟他還有個大孫子在,以後還要靠兩府過活。
有了信心的賈代儒怕賈蘭和寶玉被其他學生帶壞,重新撿起了規矩,人也嚴厲起來。不愛學混日子可以,但不能影響賈蘭兩個,上課就老老實實上課,想玩可以,回家去随便玩。
散漫慣了的學生哪裡受得了管束,更不願回家,學裡是管他們吃的,回家就不能省着一頓飯了。
如此學生心裡不由升起怨氣。
賈代儒輩分大,又是管他們的,寶玉是榮國府的寶貝疙瘩,其他人不敢把怨氣撒到兩人身上,全沖着賈蘭去了。
往常賈蘭跟着寶玉一起上下學,其他人最多陰陽挖苦兩句,賈蘭也能忍,不跟他們計較,轉頭告到賈代儒那裡。
結果就是其他人免不了被訓斥兩句。
不疼不癢,反而更激起怨憤。
積怨日久,便生事端,昨天又有人陰陽怪氣,口不擇言下竟還帶上了賈珠和李纨。
“蘭兒一時忍不住,跟他們罵了起來,後來不知怎麼就打成一團了。寶玉護着蘭兒去拉架,也不知叫誰砸了腦袋,流了一頭血。”
黛玉心頭一跳,忙問:“這不是他做了好事,怎麼老爺還要打他?”
惜春下了床,道:“蘭兒叫人打暈了,二哥哥淌着血一起讓人送回來,正好讓老爺撞見了。十來個小厮,半點事都說不清楚。也不曉得他們是怎麼說,老爺是怎麼聽的,硬是給聽成二哥哥在學裡帶頭動手跟人打架連累了蘭兒。”
“老爺怒火中燒,綁了二哥哥就要打闆子,誰勸都不聽。要不是還有機靈的,從外面傳了話進來,二哥哥真叫老爺打死了。”
迎春道:“老太太趕過去的時候,寶玉已經被打暈了,他受了驚,傷了頭,還挨了兩頓打,背上肉都腫的老高,這會兒還沒醒過來。”
“這、這......”黛玉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她捂着胸口道:“老爺怎麼下這麼狠的手?”
拿首飾的人回來了,惜春晃着腳讓司棋梳頭,聞言扭頭道:“這有什麼?大哥哥打蓉兒還有打斷棍子的時候呢!”
惜春口裡的大哥哥就是甯府的賈珍。賈敬修仙去了,雖還頂着家主的名頭,但甯府實際的管事人是賈珍。
賈珍也怕他老子怕得很。
賈家父子之間的關系一慣都是如此,見面就是連罵帶打。父視子如仇寇,子畏父如豺狼。
芙蓉聽完,眸光一轉,問:“請大夫瞧過了嗎?寶二爺頭上傷得很重?”
迎春:“請了,看過一回。”
至于頭上的傷,迎春也不知道重不重,“寶玉到現在都沒醒,應該是很重的吧。”
三人說着話,提膳的丫鬟拎着個木胎大漆雕花食盒回來擺了早飯。
迎春和惜春都不怎麼有胃口,草草吃完,撤了碟子,和黛玉一起去看寶玉。
到了寶玉房裡,賈母、王夫人、王熙鳳和李纨齊齊整整都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