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坐在床邊垂淚,李纨袖手站在床尾,低着頭神色蒼白,眼珠子都不動一下,直愣愣盯着腳邊。
賈母靠坐在太師椅上,身後墊着厚厚的墊子撐着腰背,閉着眼任鴛鴦給她輕輕揉按額頭。
丫鬟們都輕手輕腳地動作,肅穆無聲。
黛玉三個進來時,隻有王熙鳳沖她們輕輕點了點頭,往日巧舌如簧的人也不笑不說逗人開心了,安靜得很。
黛玉往床上看了看,寶玉趴着,頭上纏了一圈白布,臉朝着裡邊,背後蓋着銀紅鎖邊纏枝紋的錦被,遮住了背後的傷口。
芙蓉輕輕點了點黛玉後背,趁黛玉回頭,給她使了個眼色。
黛玉悄然跟着她退出來,“怎麼了?”
“寶玉身上有跟賈蘭一樣的黑氣。”
黛玉睜大眼睛,脫口道:“他那塊通靈寶玉沒用了?”
芙蓉無從得知,她隻說自己看到的。
黛玉壓低聲音道:“寶玉昏迷不醒,是因為黑氣也寄生到他身上了?”
“有可能。”芙蓉道。
以賈蘭當初的情況推測,寶玉可能正處在被寄生的過程中。整個黑氣的寄生過程大概要持續好幾天,直到寄生完成,他才能徹底醒過來。
“這也太奇怪。”黛玉攪着帕子來回踱步,“‘蘭兒’沾上那些黑氣有好一段時間了,他幾乎日日都跟寶玉在一起,很安分,要是想寄生寶玉早該動手了,怎麼等到現在?再說了,為什麼是寶玉?其他人沒有通靈寶玉護身,不是更方便。”
就是因為它安分,好像執念就是讀書一樣,所以黛玉她們才放松了警惕。
“或許是才找到機會。”芙蓉道:“因為寶玉破了頭,見了血,才有了空子可鑽。”
“姑娘,”芙蓉微微彎腰,“現在不是想那東西為什麼才動手的時候,要先救寶玉才是,絕不能讓不知名的東西占了寶玉的身體。”
要是寶玉人都沒了,那才是大麻煩,她們千裡迢迢,白跑一回。
黛玉停下腳步,重重點頭:“姐姐說的對。”
“但要怎麼救呢?”
原地轉着圈,她自問自答:“首先肯定要先弄清楚那些黑氣到底是什麼,才能想對應的辦法将它們驅逐出寶玉的身體。”
“‘蘭哥兒’肯定知道,但他一定不會說的,得想辦法從他那裡找線索,不能直接問,也不能在他面前露出異樣,太打草驚蛇了,要找個人旁敲側擊。”
芙蓉靜靜聽着,沒插話。
黛玉想着該找誰套話,思來想去最好的人選就是大嫂子。她捏着拳頭一錘掌心,對芙蓉道:“蘭哥兒昨天也被打暈了,二姐姐沒說他怎麼樣了,咱們問問大嫂子,也去探望探望他,觀察一番,再跟大嫂子套話。”
芙蓉自然随她。
雖然定了一個不算計劃的計劃,但黛玉一直找不到時機開口跟李纨說話。
二太太明顯因寶玉遷怒李纨,就讓她站在寶玉屋子裡,也不讓坐,也不讓走。
老太太似乎是累了,一直閉着眼,完全顧不上她。
黛玉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提賈蘭,否則就是給李纨的處境火上澆油。
“老太太,王太醫來了。”
賈母睜開眼,“快請他進來。”
随後,黛玉看到琥珀領着那個含含糊糊,就會問上個大夫怎麼說的太醫進來。
王夫人抹着眼淚讓開位置給王太醫。
王太醫揭開錦被,衆人都看到了寶玉身上的傷,黛玉看着沒有迎春說的那麼嚴重,但是青青紫紫,也十分可怖。
王太醫輕輕按了按傷口,許是覺得疼,寶玉手腳微微抽動了幾下。
“寶玉!”王夫人撲到床頭,連喚幾聲,不見應聲,伏在床上嚎啕大哭,“我的兒!珠兒已經沒了,我如今就剩你一個,你若是要走,就把我一起帶走吧!”
賈母扶着鴛鴦的手,同樣捶着胸口大哭:“那個孽障!不分青紅皂白就下這樣的手,他老子當年何曾這麼打過他!我好好的寶玉,比他從前不知道乖巧多少,卻讓他白白受這份冤枉!”
王太醫:原來是政公打的,沒想到為官古闆迂直的政公私底下是這樣的人。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