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摸着它的翎羽道:“算是精怪的一種,但它壽短,是難成妖的。”
白媽媽捧着一個荷包遞給黛玉,道:“這是給它的。”
黛玉接過,拉開袋子,裡面是一顆顆黑色的米粒,一粒有指甲蓋大小,表皮泛着玉色的光澤。
“它雖是石頭所化,飛舞起來後,也同尋常動物一樣要吃東西的,一般的鳥食它不吃,姑娘可以拿這個喂它。”
黛玉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我沒說要養它呀。”
“就是!”青雀一挺胸,“誰要養它!”
白媽媽一怔,那隻石燕“叽叽”直叫,撲扇着翅膀落在黛玉胳膊上,青雀揮手趕它。
石燕毫不示弱,扇着翅膀回擊,兩個又打做一團,羽毛亂飛。芙蓉一手一個把人和鳥拎開,喝道:“都老實點!”
何嬷嬷給黛玉摘落在頭上的羽毛,“它是個石頭也會掉毛?這要是再化成石頭,身上該不會少一塊吧?”
芙蓉沒說話,像是在想什麼。
白媽媽道:“姑娘不想養,我這就把它帶走。”
石燕可憐兮兮地盯着黛玉。黛玉心軟,問芙蓉:“它的族群在哪兒?”
芙蓉道:“我也不知。”
“罷了,既是落單,也是可憐,就先留在這兒吧。這米要怎麼喂?”
白媽媽道:“黑粳米飽腹,食之不饑,姑娘兩天喂一顆就好了,它也不用喝水,不麻煩的。”
交代完,白媽媽便回了廚房,青雀掙脫芙蓉的手,道:“難怪它在廚房跟餓了好幾頓一樣,這會兒卻不受食物誘惑,感情是吃飽了。”
黛玉攆開黑粳米外面的殼子,裡面的米肉是青紫色,散發着淡淡的青草氣息,她嘗了嘗,沒什麼生米味道,滿嘴是都是稻香,但口感比較粗,耐嚼。
何嬷嬷哭笑不得,“說是給它吃的,姑娘倒先嘗上了。”
黛玉咽了米,道:“上回寶玉昏迷的時候卻沒有因饑餓而消瘦,是不是就是吃了這種米?”
“姑娘才知道?四月八白媽媽做青精飯供佛誕的時候沒跟你說嗎?”芙蓉手一揚,石燕滑翔着落在架子上,“她的青精飯中攙了碾碎的黑粳米和悉陀香灰,有驅邪飽腹的作用,這才是最早流傳,最正宗的青精飯。其他的青精飯都是用旱蓮草的汁染的米做的。”
黛玉心道難怪。
-*
石燕在黛玉這裡安了家,它也不築窩,每日就在黛玉房裡休息,醒了或在瓦上,或在樹上,仰天鳴叫。
它跟青雀不對付,青雀煩它總叫,兩隻見面必定要掐一架。青雀比它厲害,石燕常吃虧,毛都掉了不少。黛玉勸了幾次架,見青雀沒下重手,石燕越戰越勇,索性随兩隻去了。
掐了幾日,有一天早上起來,黛玉沒見到紅彤彤一團,找了半日,還是不見蹤影,以為它是離開了。誰知第二日又見到它,它還将裝黑粳米的荷包叼了出來。
黛玉以為他是餓了,喂了它一顆米。又過了一日,它又來讨食,黛玉揉了揉眼睛,不由疑惑,“昨天不是剛吃過嗎?怎麼又餓了?”
“叽叽~”
石燕歪了歪頭,眼睛骨碌碌直轉。黛玉伸手想摸它的肚子,一團紅色斜地裡竄出來猛地撞上石燕。
“叽——”
那隻石燕在空中翻滾了幾圈,眼看着要落進銅盆中,它驚慌失措地撲棱着翅膀險險擦着水面飛起來,幾根絨毛飄飄蕩蕩落在盆裡,一沾水,就融成黃泥。
那隻石燕不住地叫,到處亂飛了一陣後在半月桌上落下,黛玉都能從它毛絨絨的臉上看到如釋重負的表情。
撞它的石燕趾高氣昂叽叽叫了幾聲,它就心虛地将頭埋進翅膀裡。
青雀聽到叫聲沖進來,“它又幹了什麼!看我不......”話說到一半,她看看架子,又看看半月桌,道:“怎麼有兩隻?”
黛玉朝架子上的石燕伸手,它飛下來,黛玉喂看它一粒米,點了點它的頭,替它感到開心:“看來你找到你的族群了。”
新出現的石燕是一個開頭,之後陸陸續續又更多的石燕找上來,來了也不走,就留在她這裡蹭吃的。
原本是兩天喂一次,石燕多了,誰吃了誰沒吃,黛玉也分不清了,索性誰來讨就給誰喂。也不知道它們是真餓還是假餓,總之很快白媽媽給黑粳米就不夠了,黛玉隻能又去向她讨一些。
白媽媽那裡還留着一個荷包,她從裡面數出來十八粒米,道:“這些我留着來年做黑飯,餘下的姑娘都拿去吧。”
黛玉見狀,猜測這米不易得,便不肯要了,“我原不知道它這般珍貴,媽媽還是自己留着,我再問問芙蓉姐姐,它們還能吃什麼。”
白媽媽道:“算不得珍貴,現在世道不如以前,它種子種不出來,這是我以前存下來最後的一些了。”
如此更不能要了。
“用它不過是我供奉佛祖的心意,就是數着用,這些用上五年也就盡了,不如現在舍給它們,佛祖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的,姑娘收着吧。”白媽媽也不會勸人,隻一個勁兒把荷包塞給她。
黛玉道:“媽媽手裡可有種子。”
“這米不脫殼就能做種。”
“正好我要種被的,試着給媽媽也種一種它。”
白媽媽笑了笑,“勞煩姑娘。”
黛玉帶着荷包回來,立刻就有幾隻石燕飛下來讨食。黛玉愁眉不展,沒像先前那樣大手筆來者不拒,她輕輕驅趕它們,“等我先數一數再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