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鳥兒說是燕子，卻長的不像，隻有巴掌大，背羽并非墨色，而是一種極為鮮豔的棗紅色，頭上還有一撮翹起的跟山石顔色一樣的翎羽。

青雀掐着它的翅膀根一抖，那鳥兒身體顫動，翅膀又掙紮不動，胡亂撲騰着回身啄她的手。

青雀不疼不癢，嘿嘿笑着伸手逗弄它。越逗它越生氣，凄厲叫着，爪子不住彈動，胸前的絨羽都炸開了，頭上翎羽如有生命一般卷成一個圓，張大鳥喙，咬住青雀一塊肉，狠命甩頭，竟是跟獸類撕咬獵物一般。

何嬷嬷見了，稀奇道：“這鳥好悍勇的性子。”

青雀嬉笑着捏住它的鳥喙，将它拔開，也不松手。這下它是頭也不能動，翅膀也不能動了，叫都叫不出來。

黛玉看不過去，打開她的手，“你與它是族類，強過它許多，為難它做什麼！”

說着伸手輕柔地将小鳥從青雀手中解救出來。

“姑娘小心！”何嬷嬷怕那鳥啄她，伸手要攔。卻見這隻鳥全不複剛才的兇悍，小身子抖成一團，顫巍巍窩在黛玉掌心中，黛玉拉開它的翅膀看它有沒有傷着，它也不反抗。

見它沒受傷，黛玉就給它揉了揉翅根，它甚是乖巧，還知道自己打開翅膀，方便黛玉動作。

何嬷嬷啧啧稱奇。

青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撅起嘴道：“誰跟它是同類！姑娘不知道，它先前特别兇！還在廚房裡偷東西，才被白媽媽捉住的。它力氣可大了，一嘴巴能将木頭啄個洞。”

“叽叽~”

虛弱地鳴叫着，那鳥兒身子歪倒，貼着黛玉手心蹭了蹭，一副依賴的模樣。

“好啊！你還會見人下菜碟！”青雀插着腰怒氣沖沖指着它，要不是它在黛玉手上，她立刻就要撲過再打兩下。

何嬷嬷忍俊不禁，道：“你們倆像是争寵的妃子似的，一個兇悍卻處處吃虧，一個柔弱實則占盡便宜。”

黛玉好笑，這鳥兒頗通人性，像是能聽懂青雀的話，看它這一系列反應，真真是有兩幅面孔。

黛玉問：“你說它嘴巴厲害，被啄傷了沒有？我看看。”

青雀滿腔委屈頓時消失無蹤，癟着嘴把手伸給黛玉看。奈何她知道那鳥的厲害，在手上特地覆了層靈力，連半個紅點都沒留下。

何嬷嬷忍者笑道：“要這麼看，還是青雀欺負它，這可是有嘴都說不清了。我看這個是慣會裝柔弱的，這樣的我見多了，還請青天大老爺明辨是非，不能聽信它‘一面之詞’，還青雀一個清白啊~”

一詠三歎，說完還似模似樣朝黛玉拱手。

那隻鳥兒也跟着“叽叽”兩聲，似在附和，又似在争辯，隻有青雀舉着手滿面茫然。

何嬷嬷一歎，道：“完了，被告是個笨嘴拙舌，隻會動手，不會動口。”

黛玉悶笑出聲，笑夠了，她道：“我也不是是非不分的糊塗人。”

“青雀。”

“嗯？”

“你說它在廚房裡偷東西，偷的是什麼？”

青雀大聲道：“它偷白媽媽的黑粳米！”

一說完，那隻鳥兒蹦起來扇着翅膀“喳喳喳”直叫，黛玉險些握不住它。

“它說什麼？”看它這激動的樣子，黛玉疑惑道。

“我不知道。”又不是同一種鳥，她聽不懂，“但它一定是在罵我！”

青雀張嘴“啾啾”着罵回去，一人一鳥嗓門一個賽一個高，何嬷嬷哎呦着幫黛玉捂住耳朵，“這可真是吵人的很。”

這廂吵得激烈，門外白媽媽腳懸在半空中，又默默收了回去，深感來的不是時候。

“媽媽是找姑娘有事，怎麼不進去？”

芙蓉提着一籃子幹花，正好撞見她猶猶豫豫站在門外。

“我聽着姑娘屋裡有事，就不......”

何嬷嬷打了簾子出來，道：“媽媽進來說話吧。”

白媽媽踟蹰了一下，跟芙蓉進了屋。青雀和零陵燕吵累了，一個蹲在桌上啄羽毛，一個抱着胸扭頭互不搭理。黛玉笑着拉青雀的袖子，“你渴不渴？”

青雀放下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噸噸噸。

芙蓉放下花籃，看到桌上的零陵燕，“喲！這是哪兒來的石燕？怎麼就一隻？”

黛玉用小杯子給它也倒了杯水，聽到芙蓉的話，道：“石燕？不是叫零陵燕嗎？”

她看向青雀，青雀搖頭，指着白媽媽道：“白媽媽告訴我的。”

白媽媽淺淺笑着，柔聲道：“兩個都是它的名。”

芙蓉拿開杯子，道：“這東西怕水。它看着是活物，實際上是一種石頭化成的，因形狀像燕子，所以叫石燕。相傳有人在舜帝陵見過這種燕子，舜帝陵又叫零陵，因此它得了另一個名。不過這也是後人附會之說，舜帝陵不封不樹，無處可尋。”

随後又低聲道：“不過這東西通常是成群結隊的，這隻是長途跋涉過來落了單？”

青雀道：“難怪我聽不懂它的話。”

黛玉：“......那你還同它吵的起勁。”

青雀鼓着臉頰，“我氣不過嘛。”她盯着桌上的燕子道：“這麼說它也是一種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