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起頭，女人尖牙隐去，一雙豎瞳眯起，又恢複成慵懶模樣，似笑非笑看着她，道：“我勸妹妹不管打什麼鬼主意，都最好歇了心思。”

“嫂子在說什麼？”寶钗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女人摸了摸她的臉，笑道：“嫂子最喜歡你識時務了，一定要繼續保持下去，知道嗎？”

寶钗頓了頓，點頭。

警告完她，女人再次看向突然出現的兩個人，小的一眼就能看透，不足為懼。大的那個，頗為棘手。

沒想到還沒進城就碰到了不好惹的敵人。女人心中嘶了一聲，衡量了一下，挫敗地發現可能打不過。沒受傷之前，拿捏着那個小女孩，還能一戰，現在嘛，趁早洗洗睡了。

這些吃蛇的臭鳥居然也能活這麼久，真是老天不公。世上的鳥都該死絕了才是。

希望她是帶着小的有别的事，路過而已。

女人盯着白鶴，心中戒備。

白鶴知道那條大蛇在看自己，并不以為意。她一眼就判斷出了對方的實力，聰明一點的話，在自己沒有動手的意圖之後，她就不會輕舉妄動。

她聽到了蛇妖在威脅另一個人，但她又不是道士，沒那個好心多管閑事幫人收妖。

黛玉完全沒有注意到剛才發生的暗流，她以為别人都是看不見她們的。隻朝車隊瞥了一眼，看到一閃而過的兩張美人面，她就将目光牢牢鎖定在空中，睜大眼睛仔細辨别還活着的石燕。

一、二、三......九，一共還剩九隻。

它們牢牢占據上風，綠觸手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天幕破開了一個大口子，被撕扯着拽向兩邊。

潮濕的水汽從口子裡滲進來，黛玉不由上前兩步。

......

“叽——”

“叽——”

最後一朵觸手尾端的皮被撕下來吞下，遮蓋着天空的昏黃之色也在撕扯中無力支撐。風時歡快地鳴叫着，似乎在向世人昭告自己的勝利。

伴随着清脆的叫聲，“轟隆——”，天被劈開，雷聲大作。

一滴冰涼的雨水落在黛玉額頭上，她擡手摸了一下，微微張嘴，忽然提起裙擺往石燕的風向跑。

“風時——”黛玉迎着風呼喊。

白鶴擡了擡手，沒有阻止她。

“嗯？”馬車裡的女人胳膊滑了一下，看着領頭的那隻石燕聽到呼喚飛向地上奔跑的少女，親昵地蹭着她的手，疑惑道：“這石燕，有主的？”

這可太稀奇了，從來沒聽說過。

有風時領頭，其餘的石燕都飛過來，繞着黛玉挨挨蹭蹭。它們雖然活下來了，但也頗為狼狽，身上還沾着一些綠液。

小心的不把髒東西沾到黛玉身上，石燕們“叽叽喳喳”叫着。

黛玉捉住它們，挨個看了看，認出了活下來的都是誰。她為它們編了冊子，每隻石燕都有編号，卻從未想着為它們另取名字，如今隻能叫編号。

“十三、十七......”每叫一個，對應的石燕都會回應她。

“下雨了，我們回去吧。”黛玉招手，勉強揚起一個笑容，對它們道。

“叽？”風時飛了起來，振翅一呼，其他石燕們呼啦啦散開。

黛玉趕了兩步，想要捉住它們，撲了個空。

石燕們落在地上，鳥喙紮進土裡，一昂首，叼出來一隻卷起的觸手，仰頭吞下。

方才還戰意凜然的石燕各個化身走地雞，尋覓着潛伏在土中的漏網之魚。

雷聲越響，雨勢越大，落在久旱的土地上，砸出一個小小的坑窪。

石燕身上也沾了水，開始融化。白鶴上前們，替站在空地上的黛玉遮住雨。

黛玉猛地打了個寒噤，仰頭央求：“白鶴姐姐，幫幫它們。”

白鶴知道她的意思，并未拒絕，掐了個訣，為忙碌的石燕們遮風避雨。

但用處不大，天上的雨落不下，落在地上的雨一樣能沾上，避無可避，除非石燕們放棄對觸手的追殺。

黛玉怔怔站着，看着它們重複着啄、吞的動作，然後一隻接着一隻，慢慢融化，混進泥濘的土裡。

“叽~”

不知看了多久，黛玉回過神，就見風時拍打着翅膀歪歪扭扭向這邊飛來。它實在稱不上好看，一身的泥，髒的不行，鳥喙和利爪也殘缺不全，翅膀滴着泥水。

黛玉小跑起來，頂着大雨，在它落下之前接住了它。

“風時。”她輕聲道。

小小的石燕蹭了蹭她，張開嘴，吐出一枚紫黑色的，幹幹淨淨的黑粳米，眷戀地“叽”了一聲，在她手上化成一攤黃泥。

黛玉握緊手，黃泥從指縫中流走，滴滴答答彙入腳下的泥土中。黛玉終于忍不住，撲到白鶴懷裡大哭起來。

“啧啧，這就叫泥融飛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