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太妃擺擺手,柔聲道:“罷了,有什麼事?說吧。”
小宮女将忠信王爺被陛下斥責之事一一道來。
她說完,便屏息凝神等待甄太妃開口,不想卻久久沒聽見上首有人說話。不管是驚慌,還是急怒,或是立刻起身去求見上皇,都在小宮女的設想之内,她都已經想好了對應的說辭,唯獨沒有料到甄太妃竟會平靜到毫無反應。
甄太妃不是一向十分疼愛王爺的嗎?
小宮女心中疑惑,卻不敢擡頭去觑她的臉色。
良久,她聽到甄太妃道:“你擡起頭來。”
小宮女擡頭,不着痕迹掃了甄太妃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皮。
甄太妃盯着她的臉看了幾眼,道:“你是本宮宮裡的人?本宮怎麼沒見過你?”
小宮女道:“回娘娘,奴婢是在殿外掃灑的。”
“嗯。”甄太妃淡淡哼了一聲,道:“你退下吧。”
“娘娘?”
甄太妃保養得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語調依然柔和:“怎麼?還想本宮賞你不成?”
月柳上前一步,“不經通報擅闖内殿,乃是大罪。娘娘心善,又念在你事出有因,是為王爺的份上,方才饒過你這糟。莫非你還想領罰?”
甄太妃不按常理出牌,讓小宮女不知該如何反應,愣了三息,她才反應過來,叩頭謝恩,退了出去。
“娘娘,要不要派人?”等人走了,月柳揮退其餘宮人,小聲詢問。
甄太妃倚回靠背上,撥弄着手上鑲着寶石珍珠的金護甲,聞言,一雙美目微揚,“派人?派誰?咱們還有人可用嗎?”
她現在半瞎半聾,手裡哪有人。瞧她兒子事,她怕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月柳垂首,“是奴婢說錯了,隻是不知道方才那個宮女是誰的人。”
“還能是誰?”甄太妃嗤笑,一點都不忌諱道:“這麼蠢的招,除了那位,誰能想出來。”
“娘娘!”月柳吓了一跳:“小心隔牆有耳。”
甄太妃瞥她,說出的話十分刻薄:“聽到了又如何,她還能去告我一狀?是上皇會見她,還是陛下會理她?我就想不明白了,她母憑子貴當了太後,到底好有什麼不滿意的,安安心心享受榮華富貴不好麼?非得成天折騰些幺蛾子,幫着外人對付自個兒子。”
“她這麼上竄下跳,也沒見有人念她的好。”
月柳尴尬道:“太後娘娘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甄太妃諷刺道:“所以我才說她蠢!她能有如今,全靠大兒子生得早,我若再早進宮一些,那個位置哪裡輪得到她!沒有大兒子,她算哪根蔥。當今好歹還占着長,那個,看誰能服他?”
“雖說十指有長短,但當娘的也不能偏心到這份上。我看她就是日子太好過,當初後宮學到的那些手段都忘到腦後去了。”
月柳不敢接話。
甄太妃隻是發洩心中郁氣。私底下譏諷了太後一通,心情好了些,才無奈道:“太後是沒腦子,咱們這兒也有個不遑多讓的,都是一路貨色,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月柳忙道:“王爺還小,思慮不周也是有的。”
“還小?都是當爹的人了,一點心眼也不長。現在還小,他是準備多少歲才長腦子?”
月柳:“......”
娘娘要是損起人來,是一點都不客氣。
月柳小心問道:“那娘娘是準備不管王爺了?”
甄太妃沉默了許久,道:“算了,兒女都是債。你傳信,明日讓王妃進宮一趟。”
“是。”
月柳躬身退下,殿内隻剩甄太妃一個人。一室靜谧中,甄太妃臉上面無表情,全然不見方才的嬉笑怒罵。
她在思索那個通風報信的宮女到底是誰的人。她并未跟月柳說實話,自打發現從家裡帶來的婢女星茶背叛她之後,甄太妃再不敢全然信任身邊的人。
星茶跟了她幾十年,從婢女到宮女又到她殿裡的掌事姑姑,跟月柳是她的左膀右臂。她從未懷疑過她,甄太妃想不明白,星茶為何要鼓動老九幹這麼沒頭腦的事。
雖然老九自己蠢到往坑裡栽,但她的目的難道隻是最後讓老九禁足?或者挑唆自己去跟上皇鬧一鬧?
甄太妃不相信事情這麼簡單。廢了埋伏這麼久的釘子,不可能隻為這一點不疼不癢的小事。
那個宮女或許是太後的人,但太後未必沒被别人當槍使。
就她那個一根筋的腦子,混到現在,前半生靠臉,後半生靠兒子,甄太妃不指望一個一心隻有寶貝小兒子的人能抽絲剝繭明辨是非。
她理了半天,奈何線索有限,根本弄不清背後一系列動作的路數。也罷,既然迷霧重重,那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靜制動。老九既然被禁足了,那就老實一點在王府裡呆着。
“娘娘。”
“又怎麼了?”甄太妃不耐。
宮人道:“賈司言求見娘娘。”
“不見!”她沒空應付所謂的老親。
宮人欲要退下。
“等等!”甄太妃把人叫住,換了個說辭:“就說我身體不适,實在不便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