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交易當天,除了本就說好會在交易現場出現的安室透跟春見撫外,還有一個似乎不是很受歡迎的諸星大。
黑色長發的男人背着吉他包,表情玩味不加掩飾。
就像是把“我就是來看笑話的”這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安室透絲毫不掩飾自己嫌棄和厭惡,一路上都夾槍帶棒的各種諷刺着某個不請自來的家夥。
“但這本來就是我的任務。”諸星大說着,還不忘挑眉看着金發的青年,“如果非要用不請自來這個詞,恐怕是波本你更合适一些。”
至于亞圖斯……
明面上亞圖斯的身份還是要比兩人更高一籌,諸星大也沒有在陌生的組織幹部面前,跟春見撫撕破臉的愛好。
交易地點被定在了貨輪靠岸的那個港口。
這次的任務說簡單也相當簡單。
畢竟不可能讓他們三個把幾噸的貨擡回組織基地,隻是交接一下,确認這批軍火真的到了組織的線路上而已。
至于琴酒說的會有條子埋伏……
誰管這群送貨的死不死?
到了現場,諸星大一個閃身就沒了蹤迹。
而安室透本就是先前跟對面的人交涉過的,一露面就被對面的人認了出來。
反而是穿了繡有組織家紋樣式和服的春見撫,被對面的人當成了陪同。
二人對視一眼,倒也沒有着急解釋。
臉上挂着溫和笑容面具的春見撫,此刻也低垂着眸子,嫣然淺笑着聽這群人口中不斷吐露恭維的話。
他太安靜,長相又幹淨,今日穿的又是傳統的女式和服。
那個領頭的下意識把人當成了安室透的女伴。
雖然對這位組織幹部在這種時候還帶着情人的行為有所不滿,但領頭人依舊沒有表露出分毫。
或許人家就是這種愛好呢?
負責核查數目的底層成員接過對面拿來的單目,正在一批一批的核查。
“說起來,上次那個負責跟我聯絡的人呢?”安室透仿佛隻是随口一問,擡眸間抛出一個問題來。
領頭人動作微微一頓,如果不是春見撫一直觀察着他的動作,都察覺不到對方這點不自然。
那人像是在和身邊的小弟打了個眼色,轉瞬間對上安室透的臉,就又換上谄媚的笑意:“這不是先前的那個蠢貨,連槍都拿不好,一不小心引來了條子嘛。”
“那種貨色早就處理了,絕不留着礙眼。”
“哦?”春見撫忽然出聲,打斷了領頭人的滔滔不絕。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安室透,咬着輕柔舒緩的調子,說出的話仿佛都是玲珑剔透的:“那群警察,你們都甩掉了?”
“查不到這邊來吧?”
春見撫語氣放得太輕緩,還有意識的放柔了聲音,那領頭人一時半會居然也沒聽出不對。
隻是猶豫的看了眼安室透的眼色,似乎在詢問對方的意思。
到底要不要對這樣一個“情人”松口說這麼重要的情報。
而安室透并沒有多餘的神色,又或者說,對他而言,還是找不出能夠面對亞圖斯的表情。
看到那人的猶豫,春見撫眼底笑意更深。
在對方确認了安室透臉色無異之後,才語焉不詳的回答着:“畢竟隻是幾個條子,用點手段就不跟着了。”
“那見血了嗎?”春見撫問着,眉毛也湊到一起,好像是懼怕這個問題似的,伸手抱住了安室透的小臂。
害怕還問?
領頭人的眼底就差把這幾個字寫臉上了:“見了。”
“那是打透了關節,還是打穿了腦袋。”春見撫還是那副表情,嘴裡的話卻越發不饒人起來。
那語氣含笑,表情也溫柔的像朵花似的,就是吐露的話越發奇怪了起來。
“幾個條子是幾個?有沒有留個活口審審,也不怕内外都被老鼠鑽了窟窿,搞個裡外一起漏風來了。”
幾個問題下來,那接頭的領頭人臉色已然黑了。
他把手放在腰間,那裡鼓鼓囊塞,像是有什麼東西藏在布料下頭。
“不該問的别亂問。”他惡聲惡氣的,看着倒像是那麼回事,“問過你身邊這位大人了麼?就在這種場合亂說話?”
春見撫眼神一閃,終于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那你有沒有問過被你提前抓起來的那些人。”春見撫音色還是那麼輕快,隻是不再掩飾自己聲線中的低沉。
春見撫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胸口,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不明起來:“這個家紋,可不是組織裡的誰……都能穿在身上的。”
領頭人臉色一變。
安室透的後牙咬緊,瞥了那個笑的溫柔的家夥一眼。
然後沒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
風見怎麼選的人,連組織的資料都沒有記清楚麼?
安室透想到一半頓了一下。
不對,是他這邊先更換了交易對象的。
所以前來配合抓捕的公安不知道亞圖斯的消息倒是也正常。
隻是一個照面就被春見撫這家夥認了出來,他多少有點不甘心……
而且這場戲,他不僅要演下去。
還要演給在場唯一的觀衆。
在不明狙擊點,注視着這邊的……黑麥威士忌。
于是安室透飛快掏出槍對準了眼前人的腦袋,然後在心中慶幸。
還好來的人不認識他的臉。
不然恐怕還真沒法在黑麥眼前演下去了。
安室透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在他動作的同時,那些負責幫忙搬運貨物的“工人”也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各個将槍口對準他們。
交易對象瞬間翻臉,再傻的人也都反應過來了。
一時間槍口相向,場面凝滞。
“能讓條子真的鑽了空子。”春見撫笑笑,而眼底的情緒卻逐漸鋒利起來,“波本,看來你的能力,也沒有朗姆說的那麼神乎其技啊。”
安室透笑容一僵。
等一下。
說好的劇本裡面,沒有這一句啊!
怎麼忽然之間把帽子扣在我頭上了?
“将功補過的機會來了。”春見撫歎息一聲,像是在為安室透的辦事不力而感歎。
他微微擡手,手指一曲。
幾乎是在同時,一顆子彈擦着安室透的臉頰飛了出去。
那枚子彈穿破安室透幾根金色的發絲,而後直直嵌入了這個身份不明的領頭人眉心。
安室透瞬間感覺手心冰涼。
他看了眼身邊的春見撫。
而那人依舊垂眸斂神,就像作出射擊指令的人不是他一樣。
而這一發子彈就像是打破了什麼引火索,一聲悲怆的“隊長”過後,就是越來越多的子彈出膛的聲音。
硝煙向來隻是瞬間燃起的。
“他們有狙擊手!注意隐蔽!”
安室透抓着春見撫的手腕,一個閃身把人帶入了一個不算大的掩體之後。
那雙紫灰色的眸子仿佛還沒從錯愕中回神。
“為什麼……?”
春見撫甩開他的手,嘴角艱難的勾了勾。
“人沒死。”春見撫把視線轉向硝煙之中,“我跟諸星大說過,作為威懾,第一發換成了空包彈。”
“但之後的。”春見撫頓了一下,看向安室透的臉,這才單手按掉耳麥,緩緩開口,“你總不能在那個賭約橫在之中的時候,要求我保下所有警察的命。”
沉默彌散在安室透喉間。
半晌,他才艱難的開口。
“我該感謝你肯在……面前裝了那麼久嗎?”安室透苦笑一聲,他知道自己這話有多傷人。
但情緒盤旋在腦海中,或許是潛意識裡還覺得,這人會像是包容孩子一樣包容着他們。
但是比起裝、亞圖斯更像是……
有什麼東西,随着那個人一起死去了。
安靜的數着自己的心跳,春見撫沒有再回答安室透那個問題。
他隻是凝神看着那些血腥四濺的場景,再又一發從高處出現的子彈射入地面後,才緩緩無聲開口:“你們的狙擊手抓不到黑麥的。”
那孩子是他親手調教過的。
安室透眉心一跳:“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
而那個說話的人明顯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一個眨眼間就已經投入了戰鬥之中。
那身看起來繁雜的和服并沒有阻礙他的行動,反而讓他的舉手投足都像是設計好的電影情節那般生動。
一肘一劈,就能瞬間讓對手失去意識。
而後就是半個回身,甚至衣角都未畫出完整的圓弧。
但那橫起的腿又是那麼有力,富有爆發力的腰腹一個用力,就将自己騰起。
而後借助大腿發達的肌肉,隻是一扭就截斷了人的意識。
安室透分神去看了春見撫一眼。
但隻是一眼就能确認。
那人确實是在好好的履行承諾,沒有下死手。
不然按照他了解的那個春見撫,打起架來一招一式應該往對手的脊骨上招呼。
無論如何,一個癱瘓肯定是跑不掉的。
像是今天的這種,才叫做手下留情。
眼看着今天想要把亞圖斯留下的目的就要落空,還被對方平白無故扣上了一頂不小的帽子。
安室透深吸一口氣,按下口袋裡的手機按鍵。
而後向春見撫的方向喊:“亞圖斯!”
春見撫耳朵一動,隻是遞過去一個眼神。
而後又是幹淨利落的一折,然後下意識用膝蓋頂折了手下人的脊骨。
安室透:“……走!”
行動耳麥裡面,屬于諸星大那懶洋洋的聲音輕笑一聲:“占據優勢的情況下還要撤,波本,你在害怕什麼?”
安室透的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這個該死的黑麥非要跟上來,今天的行動明明能算得上是甕中捉鼈……呃,至少是點到為止!
“條子那邊早就知道了我們的行動,再拖下去,你猜有沒有支援上來。”安室透沒忍住陰陽怪氣的問着,“還是說我們的黑麥,能有把握在這種情況下全身而退?”
諸星大冷笑。
而春見撫就是在這種時候重新接上的通訊。
“準備一下。”即使是在激烈運動着,春見撫的聲音依舊很穩,“黑麥,确認一下撤退路線。”
耳麥那邊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檢查什麼。
“放‘貨’的船都沒動,估計有人。”諸星大的聲音依舊沉穩,但聽着他那邊傳來的子彈飛過的聲音和悶哼聲,估計處境也不好過,“往西山上撤。”
那邊掩體天成,更重要的是他們來時開的那輛車就在那個方向。
安室透和春見撫對視一眼,一縷笑意在春見撫眼底擦過。
看來賭局是我赢了啊,安室君。
安室透歎了口氣,也開始按照諸星大那邊的路線撤退。
當兩人甩開本就沒什麼追意的警察,找到諸星大的時候,對方已經坐在了駕駛位上。
看到他們兩個狼狽的樣子還不忘吹了聲口哨:“波本,這次捅了大簍子啊。”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管好你的嘴。”
他現在是春見撫的人,天塌了也有頂上的人護着。
你個琴酒手下的槍有嗎?
諸星大在對方臉上讀出了這樣的意思,眼皮一跳,扭過頭去啟動了車子。
不過保護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