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王在羅浮的各個街道間穿梭。為方便行走,他幻化成了另一副模樣。如今不過是個相貌平平的普通人而已,放在一堆人裡都不算是出挑的。為了掩蓋灰白的膚色,他還特意買了些脂粉塗抹在臉上,以顯示出正常人的膚色。
隻是行走數日,十王卻淨聽來些謠言。什麼景元意圖操控持明族,特意找來鐘離這麼個與丹楓極其相似的人,名為教導龍女,實為操控監視。再加上幾位龍師接連落馬,不少人懷疑是鐘離蠱惑龍女,借機打壓,排除異己。更甚者連幸存者濤然也不放過,認為其背主求榮。
奇怪的是,這些謠言幾乎是一夜之間傳播開來的,尤其在持明族中傳播更甚。正值飲月君授封儀式,如今卻傳出如此謠言,背後原因很難不叫人生疑。
普通民衆或許想不到這其中的暗流湧動,然身處高位者不會聯想不到。如今聯盟對羅浮生疑,十王因面容生異一事對鐘離諸多不滿,明裡暗裡調查,這在高層之間并不算是什麼秘密。然再如何猜忌,也斷然不會采取如今這般行徑。此等意圖分裂仙舟的小人行徑,隻會叫人不恥。
十王料定景元或是鐘離應是能想明白這一點,故而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再者,他也拉不下這個臉來。先前面對面時總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如今若是因一件子虛烏有的事情再去解釋,這副臉皮也不必要了。
不過隐藏真容在羅浮行走這幾日,十王倒是有些羨慕普通人的生活了。橫豎天塌下來也是個子高的人頂着,自己也不必每日提心吊膽的。隻是這副灰白的面孔——
十王想着,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你好……那個……我要說什麼來着……”
背後倏然響起一個怯怯懦懦的聲音。十王微微一怔,這聲音倒是有些耳熟。他轉過身來,一個眼底青黑的綠發狐人小姑娘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原是十王司的見習判官藿藿。這孩子生性膽小,但遇上事卻是毫不含糊。即便心底害怕,但也還是會鼓足勇氣沖上來。呃……雖然大多數都是被身後的尾巴推着上前,硬着頭皮開口,同時兩條腿還在打顫是了。
十王輕輕咳了一聲,盡量使自己的神色變得和藹些。他輕輕蹲下身子,“小姑娘……”
不成想才剛開口說了三個字,藿藿已經夾出一張符紙,不由分說貼在了十王的額頭上。随即阖上雙眸,左手點在右小臂上,右手三指合攏,隻有食指并中指豎起來。嘴裡振振有詞,念着一些驅鬼術語。
十王:“……”
額頭上的符紙燃燒起來,幽藍色的火焰在二建跳躍。十王抿了抿春,順勢收斂了些陰氣。少時,藿藿停了下來。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白碗來,裡面盛了一半水。她将面前男人額前的灰燼掃下來到碗中,輕微晃了晃,然後遞給他:“你……你喝了吧。”
“……”
十王看了藿藿半晌,最終依言一口喝下。
直到看到十王頸間喉結滾動,藿藿才松了口氣。她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虛汗,“還好……還好……”
方才附身在這個男人身上的鬼魂陰氣太過霸道。她原本沒多少把握的,但不知為何,竟然真的驅逐成功了。看來今日出門運氣旺盛,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最近要好生休息……”藿藿幹巴巴道:“夜間熬夜對身體損耗極大……虛弱至極之時,容易被陰魂糾纏……你如今面色蒼白……實在不宜出門……若非此處人來人往,陽氣旺盛……我也是救不了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藿藿的錯覺,總覺得面前的男人身上還是陰氣有些重,而且表情有些晦暗複雜。藿藿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正要解釋幾句,男人卻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道了聲謝後便離開了。
“這人好生奇怪……”
藿藿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喃喃自語道。知曉男人身份的尾巴冷哼一聲,“這老東西脾氣還挺好,居然沒一口吃了你。”
藿藿怯怯怼道:“……你以為别人都像你似的,動不動就把吃人挂在嘴邊……”
“小慫包,就會對老子耍橫。有本事追上那個老東西,把這話在他面前重複一遍。”
“我……我還有事,雲璃姑娘還在鱗淵境等我呢。”
“小慫包。”
“……大慫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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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舶司。
已是深夜。
停雲站在窗前眺望着外面的夜色,神色有些憂郁失落。點點繁星點綴着幽深色的夜幕,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觸碰深邃的星空,然卻隻能戳到冰冷厚重的玻璃。
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停雲回身微笑:“馭空大人。”
“停雲。”
馭空處理了一天的事務,神色難掩疲憊。當她強打精神欲說些什麼時,停雲已經推了一把轉椅到馭空身後,不由分說将她輕輕按倒在椅子上。溫熱的雙手貼上了馭空的太陽穴,緩緩揉了起來。
些許疲勞從太陽穴處暈染開來,緩緩流至全身。馭空隻覺得渾身酥軟無力,再也不想起身了。
“……仿佛回到了你小時候。”馭空閉着眼睛,半是享受半是憂傷道。
停雲停了下來,中指指腹沾了些藥膏,冰涼的指尖再次貼上馭空的太陽穴,“待一切結束,我定會回到您身邊,日夜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