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沒法擾亂阿莫斯的情緒,她也早已習慣人群的注視。
“一杯蘋果釀。”她敲敲櫃台。
“難得來酒館,不來點帶酒精的飲料嗎?”紅發的酒館老闆問道,手中的動作不停。
“不了,保持頭腦清醒是戰士的一個良好品質。”阿莫斯拒絕。
“哼,”柏德溫很快就将蘋果釀調制好:“給,你的蘋果釀。”在他彎腰遞給她的時候,他在她耳邊輕聲說:“城外,直走再右轉進小路,最大的樹下。”
“那還真是可惜。”柏德溫聳肩,轉頭又開始擦拭酒杯。
褐發少女面上毫無情緒起伏,她慢悠悠地喝着,仿佛在品嘗味道怎樣。
半晌,她喝完,留下幾枚摩拉就離開了。
她徹底出去後,酒館才爆發出一陣激烈的讨論。柏德溫和沃爾頓不經意地對視,又默契地移開視線。
接下來,一切都要看拉爾卡和阿布的了。紅發青年繼續接待顧客,藏在暗處的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也離去,追尋着褐發少女離開的方向。半晌,沃爾頓也離開了酒館。
阿莫斯在城中轉悠着,她在鐵匠格默那裡拿到了新的弓箭。
“這可是我這輩子最滿意的作品了啊!”格默咂咂嘴,看向走遠的褐發少女。真不知道她從哪裡得來的這麼好的材料啊。
她又來到花匠紮爾曼那裡,取走了昨日訂的花。
“阿莫斯大人,您的花請收好!”紮爾曼将一捧風車菊遞給她,“真沒想到還有人會買風車菊啊。”溫和的花匠感慨。
“畢竟比起其他花,風車菊實在是沒什麼特色。隻有遇風轉動算是一個了,可是城裡又沒風,久而久之就沒人買了。”紮爾曼搖頭歎息。
阿莫斯低頭,沒說什麼,繼續向前走去。藏在暗處的人也連忙跟上。
“阿莫斯大人?!”阿莫斯迎頭撞上一行人,其中一人驚訝地喊着阿莫斯的名字。
“這是?”阿莫斯看見了他們推着的箱子。是教皇一派的人?阿莫斯微微皺眉。
“沒什麼,就是一些獸肉。”明顯是領頭的那人賠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剛才叫出聲的人。那人臉色刷一下地變白,連忙附和:“啊……對,對,沒錯!是獸肉!”
不對勁,阿莫斯剛想讓他們把箱子打開,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騷動。
“站住!别跑!”
“快抓住他!”
阿莫斯隻感覺到一陣風拂過臉頰,黑影閃過,那幾人推着的箱子卻翻倒了,裡面的東西掉落。阿莫斯看去,瞳孔一縮。
這分明是人!那人的臉阿莫斯看得清楚,是卡莎奶奶許久未見的兒子!
“你們在做什麼?!”阿莫斯震怒。
她還記得拉爾卡帶着她去見這位奶奶的場景,眼盲的老人拉着拉爾卡和阿莫斯的手,含糊不清地問自己出去工作的兒子在哪。
“不是說好給我這個老婆子帶鳥來摸摸看嗎?怎麼還不回來。”老人無神的雙眼流出幾行淚。一會她又對着拉爾卡笑着說:“小賽斯,你回來了。”她分明已經精神崩潰了。
阿莫斯還記得之後拉爾卡苦澀的話語:“賽斯因為卡莎奶奶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一句話,就拼命去求教皇閣下,可是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黑發少年擡頭直視她的眼睛:“你覺得,渴望自由的我們是正确的嗎?”
想到這,阿莫斯狠狠喘了口氣:“為什麼?”
“啊?”領頭人一愣,然後笑着說:“哦哦,這人因為觸怒了教皇閣下,然後心生恐懼跳下了高塔,今天才被人發現。這不,教皇大人心善,讓我們把人送回家安葬。”
撒謊。阿莫斯一臉冷漠。她可太清楚人們撒謊時的表現了,眼神遊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是最基本的表現。
她擺手,讓他們離去。圍在一起的人群也就消散了。
她往身後看了一眼,腳步加快,身形鬼魅,消失在人海之中。
躲在暗處的人一驚,四處查看,沒看見熟悉的身影,急得跺腳:“可惡!人呢?!”
那些人将賽斯送到了卡莎家,便急匆匆的往回趕。
領頭人怒斥那個神情懦弱的男人:“你搞什麼?!差點露餡!”
男人低頭,不吭聲。
領頭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氣得臉都紅了,威脅他:“記住,這事你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别出去亂說,不然,誰也保不住你。”他拍拍那人的臉,氣哼哼地走了。
那人松了一口氣,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被拽入一個小巷子中,他大驚失色。
“别動。”阿莫斯冷聲呵斥。
他的身子僵住了。
“隻要你告訴我,賽斯身上發生了什麼,我就放了你。放心,我不會說是誰告訴我的。”
“當真?”
“當真。”
“是……是高塔之主大人!”他大喊。
“胡說!大人怎麼會殺死自己的信徒!”阿莫斯沉下臉,禁锢住那人的手臂又縮緊幾分。
“呃!”那人悶哼,語速都快了幾分:“是真的,我親耳聽到的!賽斯那家夥向神明大人許願撤去風牆,被拒絕後,頂撞了大人,就被,就被……”他聲音減弱,戰戰兢兢地看向氣壓極低的阿莫斯。
“你走吧。”阿莫斯放開他,“别說你見過我。”
那人連滾帶爬地走了。
阿莫斯的心情很複雜。她本以為神明是有心的,是将信徒當做人來看,而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物件。
那自己呢?自己追随着他東奔西征,可依舊無法在他眼中留下痕迹。
她已決定要怎樣做了。
一道身影掠過正在巡邏的士兵,從他們頭頂飛過,向城外飛奔而去。
那裡會有她想要的答案嗎?
大樹下,少年已等候多時。
終于最後一縷風也就位,不期然的分離,也為不期然的同行。
他們終将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