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鵬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他被時嶽和阿布盯着,雙手雙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阿布好奇地打量着這位略顯稚嫩的夜叉,相比百年後的被璃月百姓崇拜的降魔大聖,他還不會掩蓋自己的情緒。尴尬,不知所措,茫然和……畏縮,全部在他的臉上顯現。
阿布眸色漸深,他在害怕什麼?這裡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他。如果不願,他用能力奪門而出遊刃有餘。
還不等他抓住那一閃而過的靈光,醫館的大門被“砰”地一聲推開了,伴随着藥君哀嚎“我的門!”的呼喊。
“阿布!你果然在這兒!”單辭的大嗓門率先傳進來,他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就看見四對眼睛齊刷刷地盯着他。
時嶽幽幽道:“回頭。”
單辭懵逼地回頭,這扇飽經滄桑的木門搖搖欲墜,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像是完成了什麼使命似的,“吱嘎”着義無反顧地犧牲了。
“這,這這這……”單辭瞠目結舌。
藥君看穿一切,“終于,倒了嗎。”
“是啊,畢竟是多年的老古董了,隻不過它能堅持到今天才被單辭獨特的開門方式開倒,也是出乎意料了。”阿布笑眯眯,将視線從已經快被看得炸毛的金鵬身上移開,轉移到已經石化的單辭身上。
“不會吧,這麼巧?我也沒來幾次啊!”單辭感覺自己很冤枉,他能肯定,他爹又要開始念緊箍咒了。
時嶽卻反駁道:“你是指,上午下午晚上,一天三趟當吃飯,天天不落下的頻率嗎?”
“啊哈哈……”單辭摸着後腦勺尬笑,在心裡嘀咕道:有這麼多?
單辭迫切地需要一個話題逃離這個令他窒息的氣氛,他的眼咕溜溜轉了兩圈,落到了正端坐的金鵬身上。金鵬與他對上視線,看到他亮起的眼睛,感覺大事不妙。
“這位是?”
果然,金鵬懸着的心終于死了。他稍稍轉頭,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阿布。
金鵬:不要說啊!
阿布一笑,“是慕名前來買藥的人呢。”
“這樣嗎?”單辭呲着大牙,向他比了個大拇指,“那你可是來對地方了,藥君大人的醫術,是這個。”
金鵬點頭,樣子很是高貴冷豔。阿布與百年後的他相知許久,當然看見他緊抿的嘴唇和放在腿上攥緊了衣服的手,明白他在緊張。他更加興趣盎然了,要知道,百年後的魈可不會輕易露出這種模樣,這讓阿布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藥君指揮着時嶽将金鵬需要的藥包好,遞給了這位大腦已經完全空白了的夜叉。
“一日三次,别忘記啊!”
金鵬愣愣地接過,摸着很輕的藥包,鄭重道謝:“謝謝。”
“哎呀,不用不用,有空來玩啊!”藥君再次趴下,她對這位見不了幾次的同事搖尾巴。
“走吧。”阿布一手一個人,他的胳膊搭在兩人肩膀,三人連成一排,搖搖晃晃地走了。
“哎呀呀,要倒了,要倒了!”單辭不住地往旁邊倒去,又被阿布拉住。
“明天見啊,藥君仙人!”阿布爽朗地笑道。
三人的身影漸漸遠去,直到徹底消失不見,藥君才悠悠歎息:“就連藥都有三分毒性,更何況刀呢。”
“去哪?”單辭踉踉跄跄地跟着步伐,終于找到了一點節奏。
阿布神秘兮兮地一笑:“秘密,到那就知道啦!”
金鵬仍低着頭,不發一言,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要被帶往何處。
他這萬物皆空的狀态引來阿布側目,于是阿布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貌似是不經意地扯起話題:“哎呀,單辭昨天你說的那個戰争,具體是什麼情況來着,你看我,記性不大好,轉眼就忘,這離目的地還挺遠的,你再說說呗。”
一說這個,單辭的眼立馬锃亮,“當然!我能給你說一百遍,不,一千遍!”
“咳咳!”他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那還是兩年前的秋天,那時的沉玉谷的戰争才剛剛開始,我們一家也還沒有安居在此。”
秋天的肅殺之氣,與戰争相配。戰場之上,沒有退路。屍浮遍野,戰火摧毀了無數家園,無數人流離失所。
單辭和家人們一起,開始了漫無目的的逃亡。
“爹,我們去哪?”單辭拽着爹的衣角,擡頭問道。
頭頂的烏鴉“嘎嘎”地叫着,盤旋,收翅,它們穩穩地降落在光秃秃的樹枝上,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一長溜衣衫褴褛,疲憊不堪的人們,無比滲人。
男人按按單辭有些紮人的頭發,身旁的女人一言不發,她拉住兒子的手,可是眼睛裡卻透露着一絲慌亂。男人歎息,身為一家之主,他是慣會隐藏情緒的,可是,此時此刻,他也不由地在心底浮現一絲茫然。
“跟着大部隊吧。”他搖頭,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如此了。
前方傳來騷亂。
三人不禁伸長脖子看去。
前方的隊伍散了,越來越多的人向後方跑去,無數驚慌失措的人跌跌撞撞地經過面露茫然的伫立着的人們。
單辭一家是後者,他們同樣茫然無措地站着。男人拉住一個往後跑的人,大聲問道:“前面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滿臉鮮血,驚恐地拍着抓住他衣服的手,不住地喊到:“來了,追上來了!快放開我!”見不能将手打落,他咬牙,用力往前一跳,“撕拉”一聲,給男人留下一片布。
”他怎麼回事?”單辭擰眉。
男人卻一下子想明白了,他面色陰沉,大吼道:“跑,跑起來,往後跑!前面有敵人圍堵!”
徹底亂了起來,孩子們與家長失散,站在原地大哭。大人們緊繃着腦海中的一根筋,隻知道盡全力往前跑。
多少人妻離子散?
“阿郎!”“姜娘!”
“嗚嗚,媽媽你在哪?”“孩子,我的孩子呢!”
多少人善惡交疊?
“快跑,這邊!”“這有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