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弱婦孺先走!”
“我可去你的吧,滾!先到先走,讓老子先走!”
多少人選擇背水一戰?
“媽的,拼了!”
“抄家夥!像羊一樣被趕了多少時間了!”
“老虎不發威,他們真當我們是任人欺負的了!”
“爹!”單辭的氣血上頭,他想像那些義無反顧地繼續向前跑的人一樣,他抓住了一把鐮刀,卻被男人一把奪過。
“不行!”他呵斥道。
單辭愣住了,他從沒見過一向溫和的爹這麼嚴厲。男人抓住自家兒子的後衣領,努力不去聽後面傳來的已經逐漸接近的慘叫聲。
“可是……!”單辭往後瞅,他看見一片血色。那遠不是此前一直被父母保護在身後的孩子能觸及的,短短幾百米的距離,與單辭,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們超過了許多人,哇哇大哭的孩童,在風中相擁的戀人,赤紅着眼拿着農具當武器的人們。在戰争中,所謂的犧牲,到最後不過是一串冰冷的數字。可能還有很多人被囊括在“大約”“約”等字眼。
男人終于站住了,在又一個少年孤身手持斧頭回頭時。他将提溜着的單辭,将他塞到他母親的懷裡。
“往前走,别回頭!”他抽出剛剛單辭摸過的鐮刀,在他們耳邊低吼道。他推了他們一把,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
單辭驚慌地回頭,卻被母親死死地按住頭,他從沒想過母親的手勁這麼大,他擡頭,還想說什麼,卻看到她眼裡噙着淚。他嗫嚅着,最終也隻是紅着眼眶,在心裡默默祈禱。
男人提溜着那個少年,将他扔到一邊,躲過一個魔獸的利爪,然後反手砍到那個魔獸的眼睛上,它痛苦地嘶吼一聲,開始瘋狂地毫無章法地亂抓。到處的慘叫與腳步聲讓它難以分辨敵人的方向與具體位置,這讓少年找到了時機,用斧頭一擊斃命。
“好小子!”男人大笑。
“哼。”少年也笑,他笑得矜持,兩個酒窩若隐若現。
他們開始并肩作戰。
“你父母這麼放心?”男人問。
“死了。”少年答得很冷靜,下手更狠了,一斧子就砍翻一個魔獸。
“……那你叫什麼?”
“若水,我叫若水。”
“若水?‘上善若水’,是個好名字。”
“我母親取得。”若水提到自己母親,眼裡浮現一抹溫柔。
“呃……”男人自覺又說錯了話,不禁摸了摸後腦勺。
“你呢,大叔?你叫什麼名字?”若水挑眉。
“我叫單易。”單易手下不停,他忽然眼神一厲,将鐮刀扔向若水的背後。
“嗷!!”一個暗搓搓想偷襲的魔獸被開了瓢。
若水趁機一擊斃命,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練家子的。
“越來越多了。”若水站穩,眼神定定地看向前方。
“是啊。”單易歎息。他有些擔心單辭他們。
“我看到你的家人了,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逃?”若水突然開口。
單易一愣,為什麼?大概是因為少年太孤絕的背影,又或許是因為背後越來越近的慘叫與刀劍聲。
“為了,更好地與他們相聚。”
天邊破曉,他們聽見了,所有人聽見了,長槍鳴響。
“援軍?”
“是夜叉,夜叉啊!”
“不用死了?!”
“看起來,勝利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若水淡笑。
“别死了啊。”單易送出最誠摯的祝願。
“當然。”他回答,又落入世間。
單辭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跑多久。他惦記着離去的父親,心想是不是自己的任性,才讓不贊同的父親決定去戰場腹地的。
可他沒空思考了,即使無數人選擇用血肉之軀為親人或者陌生人謀得一條生路。可戰線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進,很快,他們被魔物包圍了。
他隻能被母親遠遠地抛開,瞪大眼,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那鋒利的爪子很快就要刺穿女人柔弱的身軀,隻差一寸,卻一寸難進。
它被一柄槍擋住。
帶着傩面的夜叉擡眼,隻一擊,就使包圍的魔獸全部退卻。
他渾身被黑綠色包裹,速度極快,單辭看不清他的動作,也看不清他的樣貌。
隻感覺一瞬的功夫,地上隻剩下魔獸還帶着溫熱的屍體。
那夜叉回頭,看到了呆坐在不遠處的單辭,僵住了。
他擡手,想摸摸他的腦袋,看到滿手鮮血的手,終究還是握緊了槍。“沒事了。” 他生澀地說道。單辭依舊一動不動,像是吓傻了。
我不适合做安慰者。他想着。他最終逃似地離開了。
單辭滿臉呆滞,被母親慌張地抱住時才吐出一個字:“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