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扶住額頭,低低的笑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說了這麼多,不會對你有影響嗎?”
“沒有!”阿布下意識說道。
“哦,那就好。”赤王拍拍阿布的肩膀,大踏步向前走去,撩起的披風劃出淩冽的弧度。
“等等,你沒想問的了?!”阿布疑惑,又難以置信。
“奧,記得早點睡。”他沒轉身,甚至腳步都沒停,隻是擺擺手,用略帶笑意的語氣說道,“睡太晚會長不高的。”
阿布死魚眼:“……喂!魔神怎麼可能會有長不高的煩惱!”
“啊……真是的。”阿布看着轉角處赤王的衣擺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有些苦惱:“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
“放心好了,”大慈樹王安慰他,“阿赫瑪爾他,可是深受人們信賴的赤王大人啊。”
“不過,”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即使你無法被地脈捕捉,也不要随随便便說出這種消息,萬一祂哪天投下視線就糟了。”
“知——道——了——”阿布拉長聲音,“我應該還是挺有分寸的。”
大慈樹王歎氣:“現在還不明白為何你的行迹沒有記錄,還是警惕一點比較好。還有,明明沒有記錄,卻能改變星海原定的軌迹,還能随意調動地脈的力量……”
她眯起眼,似笑非笑:“阿布還有不少秘密呢~”
“唉?我也不知道哦!”阿布充傻裝楞,試圖萌混過關。
“算了。”大慈樹王洩了氣,她彎下腰,将阿布被風吹亂的發絲撩到耳後。
“我大概猜到一些,所以才更加珍惜我們的友誼。我很糾結,阿布。”她輕喚友人的名字。
阿布就像一隻高空的風筝,細長的風筝線岌岌可危,仿佛微風一吹便會斷掉。誰能拉住他?這一路遇到的人,能夠拉住奔波的風筝嗎?
她凝視着阿布鎏金的眸子,半晌後喟歎:“我該如何重新塑造你的蠟燭?”以生命為代價點燃的燭火太過貴重,可「文化」就是為此誕生。
“我該如何等到你真正的花期?”他誕生得太匆忙了,成長的時間太過短暫,新的枝幹還未長成,稚嫩的花芽就已開放。從花苞到綻放,揠苗助長般開始到處流浪。
“我該如何忍心讓你獨自溺斃深海?”太沉重的期望,太殘忍的離别,太苦澀的記憶。多麼荒謬,将一個世界的重量放到還不甚明白旅途意義之人的肩上。
綠色的森林盛滿悲傷。
他卻反過來安慰森林:“不要難過,也不要哭泣,布耶爾。”
“不是燭火而是月光,那會成為黑夜永恒的光亮。”即便璀璨星辰的光芒,終有一日會壓過熒熒月光。
“花朵會結成果實。”果實成熟後一定要被吃掉,不要等到腐爛落地。
“深海裡有巨鲸。”巨鲸鲸鳴,是溺斃者傳遞世界意義的回響。
“我向你保證,一切都将不是虛妄。”他認真地向她承諾。
樂園仍是黃沙中的寶藏,三王的論道不僅僅是回憶。
可大慈樹王想說的不是這個,她問:“那你呢?”
“我?”阿布一愣,然後綻放更加燦爛的笑容,語氣輕快:“到那時,文化之神的著作可就要在全提瓦特盛行喽!”
“但是……”她還想說什麼,可友人陡然的安靜讓她下意識吞下即将脫口而出的話語。
“布耶爾。”金色沉澱下來,凝結成暗色,堅不可摧,卻又好像一戳就破。
“我讨厭分離,更讨厭被丢下。”他慢吞吞地,一字一頓地,“我讨厭死亡,更讨厭稀裡糊塗的悲劇。”
晚風纏綿地撩起他們散落的發絲,擾亂他們望向彼此的視線。
沒人哭泣,但好像時時刻刻在下雨。
埋藏在深處的回憶,在旅途還未過半時重現天日,與之前不同的記憶,與人設不符的語音,時時刻刻提醒他:這是虛無。
“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從夢中醒來,但不是現在。”阿布向她微笑,對她說,對自己說。
大慈樹王歪歪頭,包容一切的翠綠倒映着友人小小的身影,她釋然地輕笑:“夢終有一天會醒來,我隻希望你不要沉浸寂滅的盡頭。”
一直往前走下去,不要回頭遙望孤寂的輪回。逃脫引力的星球,寰宇應是祂的歸宿。
“至少,讓我走完這一趟旅途吧。”阿布的眼中多了些從前未有過的色彩,“半途而廢可不是我的風格。況且,我也想知道,更加變幻莫測的變數,能将這趟水攪得有多渾。”
“那就,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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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根據他的腦電波,他應該知道他隻是在一場夢裡了,那怎麼還不醒……”
“這并不奇怪,太過美好的夢境反而會讓人沉入更深層的夢境。隻要讓美夢變成噩夢就好了,輕而易舉的事。”
“分析:數據顯示,多次情緒波動劇烈的節點,并不是歡喜的情緒,而是悲傷與憤怒。結論:他正在經曆的并不是一場美夢。”
“還是找不到症結所在嗎?我不會真的一球棒把人打成植物人了吧?!”
“還有我的那一箭……不不不,放輕松,我覺得這人還能做夢,肯定不是咱的問題!”
“……能看到他具體做的什麼夢嗎?美夢能使人沉淪,噩夢同樣能使人喪失醒來的勇氣。找到關鍵所在,再外力改變,他清醒的幾率應該就大大增加了。”
“不錯的研究課題,還正好有個實驗體。那好,過幾天你們再來吧,到時候我把你們的意識連接在一起。”
“讓我們喚醒他?”
“這是最終目的。如果把他醒不來的夢比作一道數學題的話,那這就是道缺少變量的題目。而你們要做的,就是作為變量,讓這道無解的題,變得有解,讓這位沉睡的做題人在意識中給出答案。當然,你們不用直接進入他的夢境中,隻是投影一個事物罷了。”
“唉,你懂了嗎?”
“……貓貓糕宇宙頭。”
“這樣嗎……”
“我明白了,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那就取決于他的夢到底有多複雜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