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跟随揣着懷表的兔子先生跳入了洞中,進入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她變大、變小,一切皆有可能的幻境,連時間都會消失,新認識的朋友們帶她走過整個世界。”
“這和勇者與惡龍的故事有什麼關系嗎?”阿蘭忍不住問。
“噓——”
可其他孩子們聽得入迷,齊齊向他噓聲。
“耐心聽,故事才剛剛開始。”阿布被一群孩子圍在中間,他輕笑,昏黃的燈光墜墜,映入眼中,眼波流轉,洋溢着不同的色彩。
那是他們未曾見過的景象。
“後來,王國陷入動亂,勇敢的愛麗絲勇者,請為同伴拿起劍,抵抗惡龍的火焰!在燃燒的廢墟中,被戰火燒焦的貓咪為她指引前進的方向。”
“……”孩子們屏住呼吸。
“她信誓旦旦地發誓,她将終結一切。”
“然而理想不是現實,在這條路上,她失去了所有同伴。”
“到最後,傷痕累累的勇者來到惡龍面前——”
“孩子們!要睡覺喽!”
“哦——”趴在沙發上、坐在地闆上、被莉利絲抱住的孩子們塞滿了小小的屋子,他們不滿地一起歎氣,“等故事講完好不好?”
他們祈求地眨着眼睛,昏暗的燭火搖曳,将孩子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仿佛幼鳥即将長大各自飛往五湖四海的遠方。他們希望嚴厲的副院長能夠不那麼在意規矩,讓他們聽完這篇故事。
貝瑟挑眉:“我以為愛麗絲的故事你們已經聽過幾百遍了。”
這一問,就炸開了鍋,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回答。
“但這不一樣!”
“故事變了!”
“又變成勇者和惡龍的故事了!”
“阿布太偏向阿蘭他們了!”
“好了!”阿布瞧見貝瑟的眉頭已經因為超大聲波緊緊皺了起來,連忙拍手喊停。
“噓——”
他放輕聲音,孩童原本清脆的聲音也變得黏糊起來,将他們帶去另一個夢境:“夜晚的月色下,小精靈會在含苞的花中蘇醒,為乖巧的孩子送來美夢。讓我看看,誰能過得一晚的美夢。”
“我!”
“我我我!”
“哦——”他拉長聲音,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擋住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那乖孩子們該去睡覺了!要知道,故事不會跑走,可一天一次的美夢時間不等人啊!”
于是,孩子們排着隊,向他們的院長和副院長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後,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回到宿舍中。
待所有孩子走光,貝瑟拿起阿布随手放下的筆記本,想要看一看故事的終局,她驚訝地瞪大雙眼——一片空白,裡面什麼都沒寫,那隻是阿布即興的創作,結局随時可以因為任何情況改變。
最初的結局是什麼呢?
或許根本就沒有結局吧。
勇者與惡龍的故事已經成為水仙十字院的每屆保留遊戲,副院長曾為孩子們帶來許多木劍。
那麼,握着勇者聖劍的一定屬于正義,握着惡龍聖劍的一定屬于邪惡嗎?
為何如此嚴肅?畢竟這隻是個遊戲罷了。
原本富麗堂皇的宮殿也成為廢墟一片,惡龍懶洋洋地扇動翅膀,他躺在堆滿财寶的廢墟之上,察覺到勇者的到來,也不過是翻了翻眼皮,又好似沒看到一般忽視。
勇者疲憊不堪地說:“——”
“勇者問惡龍你為什麼這樣做。”阿蘭搖頭晃腦,他将藏在床底下的機器玩具拖出來,用扳手指着它。
“惡龍大吼一聲,然後……”他卡殼,“呃,然後……”
“然後?”瑪麗安蹲在一旁,眼神放光地期待着。
“然後,在夢裡經曆惡龍與勇者的故事吧。”貝瑟倚靠在門欄上,“說不定結局不一定就是結局呢。”
“我實在睡不着。”阿蘭洩氣,将手中的玩具放回去,“我會一直想着他們的結局的。”
“我也是。”雅各布贊同。
瑪麗安和雷内也點頭。
“貝瑟副院長,您看到阿布寫的結局了嗎?”瑪麗安期待地問,“可以告訴我們結局嗎?”
面對孩子們期待的目光,貝瑟卡殼。
她總不能說阿布那小子根本就沒寫結局,就連整篇故事都是在愛麗絲的基礎上胡編亂造的吧?
“就由你們來寫下結局吧。”記憶中阿布的話回蕩在她的耳邊。
她柔和了眼,仿佛想到什麼一般,說出所有苦難與悲傷背後的童話:“勇者與惡龍和解,幻境中的一切被回溯,朋友們回歸,仙境又恢複了往日的和平與甯靜。”
看吧,沉澱的故事最終也會向最通俗易懂的叙事靠攏,到最後被打上非黑即白的标簽,一切複雜的情感都會被漂白洗滌,露出底色。
不同的岔路,不同的選擇,不同的勇者,不同的惡龍,不同的聖劍,相似的結局。
這即是水仙十字院代代的傳承。
……
“勞駕,我們還要走多久?”丹恒忍不住問道。
不怪他問,畢竟他們已經不眠不休遊了一天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