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你為什麼要道歉?”聽完芙甯娜的解釋和一旁阿布十分抽象的翻譯,那維萊特有些不解地問道。
芙甯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紅着臉:“非要我把話說得那麼清楚嗎?!好吧!我承認,是我們的錯,我确實不應該把本應是我的責任強加給你。”
她有些沮喪:“現在的楓丹,确實沒那麼好,好到讓你抛棄輕松自由的生活去成為他們的支柱。”
厄歌莉娅點點頭道:“确實,是我們操之過急了,這不是你的義務。還未平息的貴族與平民的階級之争,亂糟糟的職位與上下級賄賂事件,隔三差五的審判案件……”
她苦笑:“還有,他們對你的質疑。真的很抱歉,那維萊特。不用在意那些帶着明顯情緒色彩的評價,做你自己就好。”
那維萊特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他攥緊手中的文件,然後手足無措地面對明顯在他不擅長領域的煽情場景。
“不……我是說,我并不在意他們如何評價我,而且我也沒有生你們的氣。”他扶額輕笑,“你們都把我弄糊塗了。”
他語氣中明顯的笑意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道歉的芙甯娜抓狂,這實在是太、太、太尴尬了!
阿布倒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他擺擺手:“哎呀,這不是很好嗎,那維萊特根本沒因這些事生氣啊。”
“不過,”阿布懷疑地望向那維萊特,“那你這幾天心情不好是因為……”
“是這幾天審判的案件讓我有些低落。”
“果然是因為想家了吧!”
阿布:?
那維萊特:?
“你這是從哪裡看出來的?”那維萊特忍不住問,“先不說我到底有沒有故鄉這件事,況且我根本沒見過其他同族,一直是我孤身一龍,根本不會産生想家的情緒。”
阿布望天:“好吧,沒想到那維萊特的共情能力這麼強,等等!”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瞪大眼睛抓住那維萊特的胳膊:“該不會隻要你心情不好,楓丹就會一直下雨吧?!”
那維萊特遲疑:“應該?”
阿布倒吸一口涼氣。
“大家!”他鄭重宣布,眼睛都變成摩拉的形狀了,“我發現了大商機!芙甯娜,要不先别排演了,我們先去做雨傘,賺他個盆滿缽滿再說吧!”
芙甯娜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
“比起制作雨傘的手藝,我還是更喜歡在舞台的聚光燈下.體驗人生百态。”
她這樣說着,提到自己喜歡的話題眼神都在閃閃發亮。
“啊,”阿布一愣,然後笑笑,并沒有堅持,“這樣嗎,那太可惜了。”
真是太好了,芙甯娜。輪回後的記憶沒有影響到你對演繹純粹的熱愛啊,所流傳的僅僅是記憶,而不是深入骨髓的對未來五百年等待的煎熬,亦不是獨自面對真相的悲哀與無力。
但是,僅僅是記憶就已經讓她害怕猶疑,哪怕隻是像看電影一般浏覽,也無法阻擋代入主角劇情時如履薄冰的從心底裡湧上來的涼意。
她已經體驗過一次刀尖上的起舞。
所以阿布對還未走到結點的厄歌莉娅說:“要試試活下去嗎,厄歌莉娅?”
從前他們跌跌撞撞,如此小心翼翼,不得不戴上假面表演才迎來預言中楓丹最好的未來。所有楓丹人都是主演,芙卡洛斯是導演,芙甯娜是最好的祭品,而那維萊特是旁白、是旁觀者。
可倘若重開一回呢?
已經知曉全部的芙甯娜,已經獨自吞咽下五百年眼淚的芙甯娜,已經見證過隻是人類的自己放下重擔的芙甯娜,若重來隻是重複之前的步驟,對于她來說,這實在是太殘酷了。
可記憶中本來隻是背景闆的銀發友人對她說:“那就重新編排一個劇本吧,一個更圓滿的劇本。”
“已經膽大到欺騙天理了,那就不妨從一開始就改變吧。”他仿佛在聊日常,眉眼彎彎,“用你最擅長的,用你們最擅長的。但這次,不再是英雄的獨奏,而是交響樂。”
……
夜色降臨,楓丹中亮起的隻有路燈和街邊遲遲不願關門的店鋪。不自然的光亮照到街道,好像舞台上的聚光燈——楓丹的人們似乎總是在光線下充滿表現欲與傾訴欲。
“那個,阿布……”那維萊特剛想說話,打破這一路詭異的寂靜,前面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哦噢噢噢——!”一個典型的酒鬼,拿着空酒瓶子,七扭八扭地将自己扭成麻花,抱着可憐無辜的路燈開始狂叫。
那維萊特似乎從來沒見過如此抽象的行為藝術,一時瞠目結舌被震在原地,不知自己想要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