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複祯一路疾行走到興和堂,卻見裡頭黑黢黢的,連燈都沒有掌,隻有兩個小丫鬟坐在院門口守着。
她上前對那兩個小丫鬟問道:“夫人呢?”
小丫鬟見了她,有些魂不守舍道:“夫人在世子那兒呢。”
徐複祯聞言立時掉頭往外走。
秦蕭住在東院,平時女眷甚少踏足。
今日不知為何,路上小厮丫鬟極少,她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東院。
秦蕭所住的清風堂前燈火通明,人聲攘攘。
徐複祯走上前去,剛進院門口,便聽到屋裡頭徐夫人帶着怒意的聲音:
“怎麼會找不到?加派人手出去,慶安街、榮安街都找一遍,榮安坊的綠楊巷去看過了嗎?實在不行叫人去巡檢司,讓楊指揮帶人去找他,就說他兒子快死了,再在外頭鬼混,就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了!”
姑母平素端莊持重,可見這會是真急了,當着府裡有頭臉的下人,竟連半點面子都不給長興侯留。
聽姑母的意思,竟是知道長興侯在外頭有相好的。
她從前遲鈍,竟然還以為姑母與長興侯的感情很好。
想到這裡,徐複祯一陣心疼,快步走進屋裡抱住徐夫人。
徐夫人一愣,沒想到徐複祯竟然過來了。
她忙道:“我的兒,你來做什麼?快回你院子裡去。”
徐複祯道:“世子出了事,我來陪你。”
徐夫人冷刀般的眼神便掃向她身後的錦英。
徐複祯忙道:“不關她的事。姑母,這事也不該瞞我。侯爺不在,祯兒應該陪在你身邊。”
徐夫人頗感意外,沒想到平時遇事隻會哭啼的侄女竟如此鎮靜,一時間自己慌亂的情緒也被安撫了不少,便默許了她留在身邊。
管事的帶着一群下人退下了。
嘈雜的屋裡安靜下來,徐複祯這才看清屋内除了徐夫人,還有文姨娘、方姨娘等人。文姨娘陪在徐夫人身側,方姨娘則侍立在王老夫人身邊。
王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正閉目倚着炕幾,不停地轉着手裡的佛珠念佛,并沒有留意徐複祯的到來。
徐複祯問徐夫人:“姑母,世子情況怎麼樣了?發生了什麼?”
徐夫人望向裡間,搖頭垂淚道:“你宗之哥哥誤服了花椒,誘發了咽腫窒息之症,張太醫正在裡頭醫治呢。”
徐複祯心裡跟明鏡似的,卻明知故問道:“怎麼會誤服花椒?”
徐夫人擡眸朝王老夫人的方向望了一眼,欲言又止道:“這事說來話長。先看看太醫怎麼說吧。”
徐複祯便依言在徐夫人身邊坐下。
暮夜闌珊,燈座下的燭淚化了又凝。
方姨娘輕聲對王老夫人道:“老夫人,先回去歇着吧!”
徐夫人亦是上前勸道:“母親,回去歇下吧。宗之有了消息我第一時間派人跟你說。”
王老夫人年紀大了,哪裡還熬得住?當下也不再推脫,由方姨娘扶着回了榮萱堂。
待王老夫人一出院門,屋裡沒了外人,徐夫人方執起徐複祯的手,神色嚴肅地問道:“祯兒,你老實跟姑母說。王姑娘說是你撺掇她給宗之吃花椒的,有沒有這回事?”
徐複祯“噌”地站了起來:“怎麼可能?我又不是不知道宗之哥哥不能碰花椒,怎麼會撺掇她做這種事?”
徐夫人忙拉着她在身邊坐下,輕撫她的頭發道:“姑母就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
徐複祯依偎在徐夫人懷裡哽咽道:“我怎麼可能會害宗之哥哥?我跟他那樣好,恨不得替他受了這個罪!”
徐夫人忙拍了一下她,道:“呸呸!傻孩子胡說什麼呢?姑母不是不相信你,隻是那王今瀾這樣說了,姑母少不得問你一句。有你這話我心裡便有底了,誰也不能冤枉你去。”
徐複祯抽泣着謝了姑母,望着她眼裡滿布的血絲,心下不由有些愧疚。
再怎麼說秦蕭都是姑母的親兒子,她與秦蕭相鬥,不管誰勝誰負受傷的都會是徐夫人。
但是,秦蕭根本就不配做姑母的兒子!他當初把姑母氣死,轉頭就像沒事人一樣往徐家下聘。
她對付秦蕭,何嘗不是在給姑母報仇?
徐複祯眸光一暗,握緊了拳頭。
漏聲已至二更天,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動靜。
錦雲慌忙進來,聲音憂中帶喜:“夫人,侯爺回來了!”
長興侯從外頭大步走進屋内,看到徐夫人,連聲問道:“宗之呢?宗之怎麼樣了?”
徐夫人道:“張太醫在裡頭醫治,還沒出來。”
徐複祯注意到長興侯已經換下了身上那套竹綠色的錦袍,穿了一身绛紫色雲紋緞袍。
長興侯探身往裡間望了望,又在屋裡來回踱步,口中不停問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誤服花椒?”
徐夫人道:“是王姑娘給他吃了加了花椒的月餅。”
“什麼!這個賤婢在哪!”長興侯聞言豎眉怒喝。
“如今暫時關在母親的佛堂裡頭。”
“我去斬了她給宗之償命!”
長興侯暴喝一聲,抽出一旁劍架上的長劍便怒氣沖沖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