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白濯羽怔怔道，雙眼已經呆滞。

“跟我回西原城。咱們先安頓下來，然後你回珑水也好，再去想别的辦法也好。你坐在這荒地上能解決問題麼？”莊靜融的語氣非常急切，帶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強勢。

“武林沒了。靜融，别效忠我了，你該有自己的事情。”白濯羽擡起頭來看着莊靜融，眼淚一滴一滴從眼角滑落。

莊靜融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她提着白濯羽的手臂将她抓起來，怒斥道：“好，我不管你，我眼睜睜看着你在野地裡喂狼！”

白濯羽不說話，她想說，但是嘴唇已經失去了動彈的力氣。

她感覺一瞬之間天旋地轉，仿佛世界已經棄她而去。她閉上雙眼，陷入一片黑暗。

在意識模糊前的最後一瞬，她聽見莊靜融擔憂地驚呼一聲，然後将她抱起，抱到馬背之上。

-

白濯羽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昨日劍神廟背後的床榻上。昨日那和她一起談天的羅婆婆坐在她身邊，面色沉重。

白濯羽搖搖晃晃地坐起身來，感覺非常難受，頭腦暈眩，惡心不止。

“小白啊，剛剛小莊把事情都和我說了。要不是小莊在，你暈倒在路上可怎麼辦啊！”羅婆婆溫和地握住了白濯羽的手，“你說說你，有病在身，還着急去南方進貨。這錢少賺一天能怎樣？身體要緊。唉，劍中神保佑……”

白濯羽打量了一番這件房屋，房子不大，風格樸素，看樣子是羅婆婆的家，而且隻有老太太一個人獨居在此。

“這是我家，你在這兒先住着。我這麼多年一個人冷清，你在這兒我挺高興的。”羅婆婆緩緩道，“我家孩子要是沒死在戰場上，現在也和你差不多大了。”

白濯羽微微點頭，猶豫問道：“靜……把我送來那個姑娘呢？”

“一直在門外等你呢。你們倆先聊，我出去燒飯。”

羅婆婆說着出了門，莊靜融走了進來，面色嚴肅。她看見白濯羽時隻冷冷掃了一眼，陰陽怪氣問道：“冷靜下來沒有？還想不想趕我走?”

白濯羽沉默地搖了搖頭道：“我當時太激動了，我給你道歉。”

“道歉有用？先吃點東西。”莊靜融坐在白濯羽的床旁，随手将一旁的一顆石榴扔給她，“你若餓死了，我可就算是克死兩個主上的災星了。”

“我現在想的是，遺珠城雖然找不到，但是遺珠城城主這個人還活着。至少禦戎這些人還在，四皇子也在。四皇子不是已經進了西原城，還要找我尋仇麼？我先找到他，我要問清楚遺珠城到底是什麼情況。”

白濯羽雖然頭腦冷靜下來了，但是身體仍然虛弱麻木。她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她隻能下意識地去剝莊靜融遞給她的石榴。

石榴皮被白濯羽粗暴地劃開，冰涼而甜膩的果汁順着果皮滑落。白濯羽不自覺地将石榴肉剝開，顫抖着将石榴拿到眼前時，卻看見那鮮紅色的果汁順着她的手指不斷往下流。

“盯着那石榴做什麼？不好吃？給我，我愛吃。”莊靜融見白濯羽在盯着石榴發愣，出言問道。

那果汁顔色本就很紅，在白濯羽蒼白的皮膚上更顯得鮮豔，紅得瘆人，一滴一滴往下落。那黏膩的觸感滑在白濯羽手腕之上，又讓她想起了北境之戰時，被北狄人亂箭射中的母親用沾血的手握着她讓她快走，一聲聲對她喊“活下去”。

血流淌在她的手腕上。

那不是血，那不是血，那是石榴汁！是石榴汁！

白濯羽在腦海中一遍遍對自己的意識高喊。但是沒有人回應她，沒有人聽她的話。

世界又開始天旋地轉，眼前又開始發黑，意識有一次遁入虛空。

但是，在徹底昏迷之前，白濯羽的腦海中突然不合時宜地響起昨日老人們的話。

“看見紅果子的汁也惡心……”

“看見水也害怕，連水也喝不下去……”

她終于知道昨日聽見的那個三娘是為何而死。她患了和白濯羽一模一樣的病——暈血。

最開始是暈血，然後是紅色果汁，最後無法喝水，脫水而亡。

白濯羽的腦海裡回蕩着同一天晚上他們的另一句話。

——得了這個病，人最多活不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