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你也回去了,我會叫吳嬸過來照顧纏纏的。”
“不用,”聽着那像極了交代後事的語氣,她生硬地拒絕,“它跟我回湖城,學習不能間斷的。”
兩人都油然而生一種争論孩子撫養權的既視感,卻都别扭地沒看對方。
“……”
他微微啟唇,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次是自己理虧,他知道的。
當晚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她卻背對着那人,簡直就是将“我正生氣”四個字如精忠報國般刺在了背上。
他感謝纏纏給了他睡來這間房的機會,因為它來到丹漆随夢沒兩天,就去他住的那間房間撒潑,還在他床上留下了屬于它的印記,他就那樣極其順其自然“被迫”地搬來與桑蕪同住了。
這一住就沒再回去。
看着這人的背影,他靠過去強勢地将某人圈在懷裡,下巴抵在那人的頭頂,聲音從振動的胸腔悶悶傳來:“湯都喝了,還不能原諒我?”
她還氣着,語氣算不上好:“你天天就會做那個破湯是吧?”
一邊說着還一邊去掰他的手,想掙脫他的束縛,可那人圈得緊,她始終沒得逞。
“不是,還會很多别的。”見她能回複自己,就知道這事并非無法轉圜,他将頭埋進對方的肩頸,細細嗅着獨屬于她的味道,磨蹭兩下,像是做錯事的纏纏将頭靠過來撒嬌一樣。
他在道歉上面自有章法與心得,一連串的動作做完,桑蕪就已經在這種種讨好中心軟,本來她也不是真生氣。
她轉過身,對面前的人說:“算了,吃人嘴軟。”
“軟嗎?”他悶悶地笑出聲,說完在她的嘴唇上啄了幾下,仿佛是在細細咂摸着,說,“好像是挺軟的。”
她羞惱得伸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直到他連連求饒,才放過他。
即便他拒絕了,但她還是在跟他說完“一路順風”後,才靠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第二天叫醒桑蕪的是纏纏的叫聲。男人離開的動作輕得很,壓根就沒将她從睡眠中喚醒。
一下樓,她就看見吳嬸拎着個小包進來了。兩人有一陣沒見了,吳嬸熱情得很:“桑小姐!我來陪您啦!”
她微笑示意:“吳嬸好。”可她心裡奇怪,她明明拒絕了的?在問了仲司硯之後,他才說那是林頤景叫吳嬸過去的。
自己又不是三歲孩子。
所以吳嬸上崗第一天,她就給吳嬸放年假了,而後又去感謝林頤景的好意。
日子就這樣過着,她樂此不疲地教纏纏說話,然後與師姐、金岑山對接一起做文旅局要的漆藝作品,再有閑暇,她就開始策劃展覽。
她沒有做展覽的經驗,更别提還要寫策劃書交上去審核了,好在她在朋友圈救助的時候,江南夢給她推薦了一位經驗豐富的策展師。
那人是受人之托,也算傾囊相授,從線上線下的營銷,到策展的創意設計,都給了她很多提點與思路。
她也大緻構想了一個框架出來,隻是最後的創意點,她要在去過你倪青山的展覽之後,看能不能借來展品再說。
而且還要做借不來展品的備用計劃。
在離開甯港前,她和師姐、曼婷湊在一起算了分紅以及獎金,做好一切規劃,兩人還去拜訪了瞿南燕。
一進屋,就見兩個加起來歲數一百多的人争論得正激烈:
“都說了,我不會教什麼課。”
“那你不教,這個專業還有誰能教?你不是熱衷傳承嗎,你不教怎麼傳承?”
因着甯港的獨特性,甯港大學打算特地申報一個與大漆相關的專業,也能由此讓更多的人投入到非遺傳承中。
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合适施教者,這瞿南燕自然就是其中之一,盧适則院長就是特意來當說客的。
桑蕪和吳筱念到時後,禮貌地與一衆人打過招呼,才注意到跟在盧院長身邊的人。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長着一張小巧精緻的臉,穿着某高定新款大衣外套,腰帶慵懶地系在那人盈盈一握的腰間,整個人看起來既優雅又大方。
這外套桑蕪也有一件,仲司硯前段時間送的,不過因為她經常泡在工作室裡,也就從沒穿過,但因為見過,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雙方介紹了之後,桑蕪禮貌伸出手:“你好,我是桑蕪,漆藝制品設計師。”
對方似乎是很驚訝,臉上笑容燦爛:“哇,那我們算半個同行,不過我隻會設計珠寶,最近我們公司對非遺也很感興趣,希望有時間能與你一起交流一下。我叫舒爾,很高興認識你。”
兩人還沒能進行什麼更深入的交流,盧院長就不耐煩地開口了:“桑老師,你來勸勸你這個冥頑不靈的師父。”
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桑蕪和吳筱念也十分認同盧院長的提議,便問:“師父,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去呢?”
“年紀大了,受不住高強度的工作。”
聞言,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認為這是瞿南燕口是心非,但當下也沒強求,隻一邊安撫好盧院長,另一邊安撫瞿南燕,哄着兩人去了飯桌上。
點菜的時候,兩人特意點了瞿南燕最愛的腌笃鮮,這個時節最适食用,而且通常她吃到愛吃的會比較好說話。
等上菜的間隙,盧院長又開始說:“為了這個專業,我連我在國外工作的學生都請回來了,你看看你……”
舒爾笑了笑,打着圓場:“盧老師,您也要給瞿老師考慮時間的,反正明年下半年才開始招生呢,您不要太心急。”
她的話語在理,盧适則也沒直接駁了自己學生的面子:“行行行,先吃飯。”
幾塊冬筍下肚,瞿南燕果然開始松口,也不知道一開始在堅持什麼。不過桑蕪和吳筱念是最懂瞿南燕的别扭的,她不過是嫌麻煩,能推就推,但你要是堅持,她也就順從了。
盧院長心滿意足,朗聲笑着之後,就開始細數自己的得意門生,說這次順利申報這個專業後,就算隻靠仲司硯設立的獎學金,和兩位教師相輔相成,也能将這個專業撐起半邊天。
“成事就像建築,要是說瞿老師是這專業的精神地基,那你和你師兄就是就是這專業的骨幹支架,未來的莘莘學子就是這建築物的血肉,缺一不可,缺一不可。”
勸說完瞿南燕後,桑蕪就一直埋頭吃飯,偶爾回一下仲司硯發來的消息,聽到這話,她才擡起眼,看着對面莞爾笑着的人,心下一跳——
哦,舒爾,是仲司硯的師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