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外的黃梅開得正好,随着風在和煦的春光下微微起舞,一副誓要春日争輝的樣子。
仲司硯不禁感覺自己的胸口被這話灼了一下,莫名其妙那些郁悶就煙消雲散了,因為工作的,因為家庭的,或是因為幾天沒見到她而産生的。
這好像就是桑蕪的能力,總是能輕描淡寫帶他走出陰暗地帶。他沉了一口氣,才道:“桑蕪,你知道的,我不是很會說漂亮話,但我現在真的想吻你,可以嗎?”
她的胸腔裡怦怦跳動着,剛想擡頭誇一句他變大膽了,他就已經快速捕捉住了她的唇。
他的攻勢猛烈,又突然,招架不住之下,她甚至覺得自己的雙腳有些虛浮,不自覺身子往下墜時,他寬厚的雙手禁锢着她纖細的腰,将她往上提。
男人手心的溫度駭人,簡直像是要燙傷她一樣。
直到他一次次的深入索取,她的意識跟着沉淪時,雙手不自覺攀上了他的肩,粗重的喘聲在偌大的衣帽間裡回蕩。
他将她摁在高大的櫃子上,發狠地親,她不自覺後撤着想要獲取更多氧氣,卻被眼前的人窮追猛舍。
直到感受到自己懷中的人似乎已經有些發暈,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她的唇,與她額頭相抵,在她睜開眼時,目光直直撞進她霧蒙蒙的眸子中。
他沒有迅速離開,而是時不時用鼻尖在她的臉上劃來劃去,似乎在她的臉上寫字,最後這個劃來劃去的鼻尖變成了他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臉上每一處落下輕柔的吻,是比以往更溫柔的動作。
溫柔到有些犯規,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推開他,與他呼吸交纏:“你繼……繼續收拾吧,我不打擾你了。”
某人面紅耳赤地從他懷裡溜走,他不禁又覺得有些好笑。
回程路上,副駕駛坐上的人話明顯多了起來,她會開着窗,讓細細的風偷偷溜進來,拂過她的發梢,帶着她的發香鑽進他的鼻間。
她還是想教纏纏學說話,但纏纏總是不肯賣她面子,從不開口,他安慰她别太強求的時候,她才說:“之前它——在湖城,當着我媽的面說了,它就是怕它外婆,所以說話讨好,真是見人下菜碟!小心我斷你飯。”
桑蕪戳着它的小肚子,它一邊叫一邊躲,仲司硯思忖開口:“要不我為它找一位專門教說話的老師?”
“……”桑蕪一陣無語,開口譴責他,“仲司硯啊仲司硯,你這是在孩子的教育上偷懶知不知道?”
他不解:“我不是出錢了?怎麼叫偷懶?而且專業的事兒找專業的人,事半功倍。”
桑蕪:“……”
話是這樣沒錯,但意義不一樣。
可她不能說。
偏偏有人要問到底:“怎麼又不說話了?”
“沒——”她随便找了個話題,“在想今晚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喝湯?”
她腦子裡的思緒很亂,像是千萬根線纏繞在一起,她拒絕了:“不想。”
“那你想吃什麼?”
她沒再言語,隻是直愣愣地看向目不斜視的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顯然是明白不了的——
兩人回到南橋鎮,卸完所有的東西,他就去加班了。
真是既忙又不解風情。
她窩在工作室改了沒改完的稿子,錄了一個小作品發到網上,滿足了催更的粉絲們。
晚飯的點,她收到了仲司硯的消息,說給她點的菜品,她接過大大的保溫袋,将裡面的食物一一拿出來,基本都是她愛吃的,就連她不愛吃的佐料也被備注剔除。
她笑着想,雖然不解風情,但是的确細心。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回應哄她的那個要求,當晚他非常縱着她,任她擺布,隻是情到濃時,十指相扣的瞬間,她沒有觸碰到熟悉的指環,但她的思緒早就斷了線,無暇顧及這些。
大抵是因為靠近赤道,甯港的夏季很漫長,從三月底開始天氣就很熱了,空氣也悶悶的,時不時還會下一場大雨澆燃遠山的霧火。
難得的一個周末,解決完小常的實習協議,她便載着小常去了南橋鎮,因為已經退宿,她隻好去鎮上找人給她租房,所幸花嬸家寬敞,能騰出一間房給她。
帶小常認路的時候,小常心裡喜滋滋的:“桑老師,我現在覺得自己簡直不要太幸福,好多同學都羨慕我,老闆親自去學校接我就算了,還給我找地方住。”
桑蕪說了句狠話,想吓唬吓唬她:“現在就讓你先幸福着吧,等過幾天我就開始做桑扒皮,讓你沒日沒夜地給我幹活。”
小常也能聽出她看玩笑的意味:“我愛幹活!”
小常叫常會靈,是雕塑系的學生,因為這個學期還選修的去瞿南燕的漆畫課,桑蕪原本想安排她直接從髹飾和鑲嵌開始,但小常偏生說要從原料學習開始。
她本來就很尊重個人選擇,況且小常這做法是想紮實自己的基礎,她就更加不會反對了。
進到丹漆随夢,仲司硯坐在會客廳看書,常會靈小聲問了一句:“桑老師,這是誰啊?”
她看着氣定自若的人,今日穿着棉質淺色打底,外搭一件不算挑眼的拼色針織衫,扣子解開着,上次在他生日時她送的胸針鍊就那樣扣在他的針織衫上。
很日常也很普通的穿搭,她也沒少見,可看着這一幕,心尖還是一顫。
她笑了笑:“廚師。”
常會靈一愣:“啊?”兩人穿過會客廳往裡面工作台走,直到看不見仲司硯了,她才說,“我看着不太像啊。”
況且那人胸前的裝飾品一看就出自桑老師之手,她的風格還是很明顯的,貫愛古今結合,不跳脫、不死闆的同時又保證了作品的古樸韻味。
所以她大緻也能知道那人多半是桑老師的對象了。
“逗你的。好了,這裡就是我日常工作的地方,不過有時候我會在會客廳那張工作台上,你就自便啦。”她指着另一間房說,“那邊就是原料存放室,我知道你是天生漆藝聖體,不怎麼過敏,但碰生漆的時候還是要注意。”
“嗯嗯。”常會靈将她的叮囑都牢記于心,四處打量着這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工作室,心底止不住地喜悅。
倪青山的展覽會在首都舉辦,發來邀請函時,忙裡偷閑的兩人正在窩在二樓沙發上看電影。
看她皺了皺眉,他很自然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她沒明說:“要去首都三天,怎麼辦啊?”
某人聽到“怎麼辦啊”就像是觸到開關一般,快速垂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想要我陪就直說。”
“嘿嘿,不用直說你也懂。”桑蕪狡黠地笑着,“那會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沒事,有裴潛行盯着。”他說得坦然,就連桑蕪都止不住在心裡為那位裴友默哀。
“話說,我還沒見過他呢。”桑蕪有些不滿,“你都見過我師姐她們了,我卻連你朋友的面都沒見過。”
“……”
他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用一個深吻占據了她的思緒,兩人依依不舍松開時,她也心領神會地沒再提這個話題。
去首都前,她和吳筱念約好去做家居訂單的掃尾工作。去之前,她還有些擔心吳筱念:“師姐,要不我和小常去吧?反正她最近也說想接觸一下市場這一塊的。”
“不行!”吳筱念拒絕得幹脆,“我要是躲着,别人指不定還認為我害怕呢。而且,這個合作我從頭跟到尾,我最熟悉。”
有時候,比起桑蕪,吳筱念的固執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是去到現場,吳筱念又一下就從那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蔫了下來,因為來對接的根本就不是周澤,桑蕪小聲問了那邊的人一句,那邊隻說周經理休假了。
也是看着吳筱念這副樣子,她才知道原來眼前這人說是放下了,其實内心卻還陷在泥沼中掙紮,失戀的後坐力原來如此強。
訂單确認交付後,兩人就一齊走出了這棟寫字樓,她沒想好說些什麼,怕吳筱念有應激反應,就扯了金岑山出來談論。
吳筱念果然恢複了些精氣神:“他啊,好像說不想做什麼藝術家了,跟家裡吵架了,最近在找房子呢。”
“那他要做什麼?”
“鬼知道。”吳筱念意識到不對,蹙眉看着她,“桑桑,你這麼關心那家夥幹嘛?”
桑蕪:“……”我這不是在燃起你的鬥志嗎?
這棟寫字樓位于整個甯港最繁華的地帶,一下樓就能有好幾個商貿廣場。兩人本就預備忙完去逛一逛,索性将車也就停在了商場的車庫,這下要步行過去。
提起金岑山,吳筱念想吐槽的就海了去了,她喋喋不休地講述着,桑蕪便也微微笑着,偶爾附和。
錯眼往身側的咖啡廳看的時候,兩道熟悉的人影印入了她的眼眶——
男人一身熨帖地高定西裝,微微向椅背靠着,是一個極其放松的姿态,而他對面的女人知性優雅,笑面如花,淺淺的梨渦中像是盛滿了蜜糖。
“桑桑,你怎麼了?”感受到她的愣神,吳筱念靠近她。
“沒——”
沒等她緩過神說完這句話,吳筱念就發現了她剛剛看見的情景:“那不是你老公嗎?對面那女的是誰?”
她呼出一口氣,沉聲道:“舒爾。”
吳筱念自然不知道這舒爾是何許人也:“誰啊?你們都認識?”
“前段時間我不是接了個珠寶合作嗎,她是合作方。”
“你的合作方,你老公去談啊?”
“他倆是師兄妹。”
“哦——”
大抵是桑蕪說得沒什麼令人遐想的内容,吳筱念很快就跳過這個話題了,但桑蕪這次的心情卻比之前要沉重許多。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左林報備過很多次商務合作會談,基本都有他陪同,那像這樣的會面就隻是私人約見了呗。
在吳筱念拿着衣服去試衣間的時候,她點開了仲司硯對話框,敲下一行字:你在幹嘛啊?
對面很久都沒有回複,大抵是沒看到。她卻微微有種細密的窒息感,不算很強烈,就像心口壓了一塊石頭。
吳筱念挑了一件初夏的明豔長裙,出來繞着試衣鏡轉了幾圈,看着臉色不好的桑蕪,立馬反應過來了:“桑桑,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桑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