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但也算,意識到的時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強烈的不滿感。
“那你等我換好衣服,我們沖去仲司硯面前質問他!”吳筱念說幹就幹,當即就要跑進試衣間,但被她拉住了。
“不了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
“唉,話說得這麼大方,心裡卻難受死了。”
“……”
她知道自己的不悅是源于仲司硯對面的人是舒爾而已,那個盧院長在飯局上提過的仲司硯的師妹。
她不認為他是一個多麼愛社交的人,包括他自己也這樣說過,可這位師妹,他卻在短時間内見過兩次了。
舒爾從來不知道她與仲司硯的關系,她覺得兩人隻是工作關系,突然說起私人的人際關系很奇怪,但舒爾和仲司硯私下就認識,那仲司硯會坦白嗎?
她不确定。
現在她就是被這種不确定感拿捏了。
但她又是矛盾的,她清楚地知道每個人是獨立的,不應該用這莫須有的懷疑去操縱一個人。
所以她轉換了話題:“這件挺好看的,買下來,我送你。”
雖然她平時也會買單,但吳筱念還是将情緒價值拉滿了:“哇!謝謝桑老闆,桑老闆豪氣。”
她急需用購買欲沖洗掉這些不自然的情緒。
後來吳筱念也明裡暗裡說了些安慰的話語,大抵就是兩個極端,要不就忘了這回事兒,要不就是大吵一架。
但她覺得哪一個都不完全像她,隻想等情緒退下去後,将這件事自然地揭過。
回到南橋鎮已近傍晚,她刷新社交媒體時突然看見了舒爾的動态,兩張配圖,一張是她在畫稿的工作照,一張是日料與咖啡的拼圖,配文:美好的愛情果然能給人無限靈感。
她的指尖猛地一頓。
所以她沒猜錯?
回丹漆随夢的路上,她的心神還有些慌亂,當時看到仲司硯适時發來那句:抱歉,一直在忙工作,沒有及時回複,怎麼了?就再也沒将自己的思緒拉回來。
半句沒提那杯咖啡。
熟悉的路似乎也變得陌生,她腳下一崴,悶哼一聲,這痛覺才終于讓她清醒過來——唉。
她轉動一下腳踝,有些刺痛,隻好狼狽地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一回到工作室,就掏出治療傷筋動骨的噴劑噴在了患處。
仲司硯能明顯感受到桑蕪情緒不對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踏上了去首都的航班。
他要買商務艙,她卻嗆聲說錢得花在刀刃上,目的地一樣憑什麼多花錢。
兩人臨期買的票,值機時座位不在一起,他好聲好氣地跟她旁邊的人換座位,隻是旁邊的人還沒開口,就被她一句實名制買票,換座以後萬一失事骨灰都得領錯塞住了他的往後的話。
她身邊的青年男子其實也沒想法換,但看她這麼強硬,就看出有些不對了,飛機起飛後,在窗外不住的嗡鳴聲中,問她:“那男的看着人模狗樣的,該不會是跟蹤狂吧?”
要不自己身邊這看着乖乖的美女反應怎麼那麼大?
桑蕪被這話逗笑了:“這倒不是的。”但轉念又不想給他正名了,“但也差不多。”
男子一邊吐槽,一邊往對面看去:“果然人不可貌相啊,道貌岸然,你說他做啥不好,非要死纏爛打,待會兒下機他要是還敢騷擾你,我和我朋友肯定幫你。”
她笑了笑,嘴上禮貌應着:“好,謝謝你們。”
但說完就沒再說些什麼了,與陌生人保持着最佳社交距離。
那邊的人像是意識到這邊的人在編排自己一樣,狹長的眸子往這邊一瞥,就看見了自己這幾日都沒看到的一張笑臉。
好,挺好的,在别人面前倒是笑得挺開心的。
他的指尖突然有些癢,急需點燃一根熱煙炙烤自己的情緒,可是不行。他将目光收回,迫使自己忘掉剛剛那一幕。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麼觸她生氣的事情,那天自己見她腳受傷去給她按摩也被拒絕了。
當時她用的理由是什麼,說什麼小問題就不勞煩矜貴的仲先生了。當時他就笑出了聲,可見她走路姿勢沒什麼很奇怪的地方,便也以為她隻是在打趣。
可經過這幾天她頻繁給自己甩臉子,他再遲鈍也該清楚了。他閉着眼開始複盤,最終将問題歸結在自己那天沒有及時回複她的消息上面。
強烈的失重感來襲,睡夢中的她感受到耳中一陣嗡鳴,便捂住耳朵,微微張着嘴,直到緩過勁兒來,飛機也已經平緩落地。
她随着人群先下機,身側那位先生和他的朋友似乎真的怕她再受到騷擾,跟她同路去拿行李。
簡單的對話,她便知道這人和朋友是來首都旅行的,原本她也不敢和他們過多交流,但他的朋友是一位長相很讨人喜歡的小姑娘,剛剛坐在後排。
她交友有些看眼緣,故而也因此放下防備。
幾人交換了姓名,了解到長山和小雪是旅拍博主,她便說了自己是漆藝設計師,互相看了作品,小雪驚呼:“哇,觀霧塔那個文創作品是你設計的?!”
她斬釘截鐵:“對。”
“那我們下次要是去甯港,肯定要去你的工作室坐坐。”
“可以啊,歡迎。”
幾人等行李的間隙就交換了聯系方式,也關注了對方的社交媒體賬号,她剛看了點開一個小雪出境解說的旅遊視頻,仲司硯就跟了上來。
他企圖去拉她手,語氣委屈:“真就這麼狠心,不等我?”
他從沒感受過下機擁擠的人群,一下适應不過來,便落在了最後,等他下機,桑蕪已經笑着跟這兩人走出百米。
“先生先生,”小雪最先挺身而出,橫在桑蕪和他之間,“你再往前進就有點冒犯了。”
仲司硯忍俊不禁,看着小雪身後的人,搖頭道:“冒犯?”
長山也跟了一句:“追求女生呢要有度,像你這樣死纏爛打可不好。”
仲司硯沒再說話,但也沒離開,身高腿長的人像一堵牆一樣立在那裡,隻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是想看她怎麼說。
她原本不打算說太明白,但長山和小雪實在太熱忱,她覺得再瞞着也不好,就說:“你們别擔心,我們是認識的。”
認識。
仲司硯在腦海中将這兩個輕飄飄帶過的字眼過了幾遍,覺得好笑,但也沒反駁。
“啊?”小雪突然湊近桑蕪,将手攏在嘴邊與她耳語,“你别怕,雖然長山比這人矮,但他常年抗大炮,有的是力氣。”
“沒騙你,你們别擔心了。”
見桑蕪堅持,她也沒再說什麼:“哦——那好吧。”
小雪的行李箱很大,也很重,有兩個,長山去拎其中一個了,小雪便吃力地去拎另一個,桑蕪搭了把手,不禁感慨:“原來旅拍博主行李這麼多啊。”
小雪笑了笑,說正常,而後贊道:“你力氣好像跟長山有得一拼。”
桑蕪:“……還好。”
幾人道别後,桑蕪才等到自己的行李,一拎下箱子便打算往外走,卻被那堵牆拉住了腕子。
首都位北,對比甯港,這裡還冷得很,但隔着厚厚的毛衣,她都仿佛都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熱度。
他抿抿唇:“等等我——”
“這麼大個人,幹嘛要等?”
“怕迷路。”
“有指路牌。”
“看不懂。”
她無語地擡眼看他一眼,一本正經,仿佛那如三歲的發言人不是他一樣。
她也沒甩開他的手,隻是平緩了一下,用正常的語氣說:“我去攔車。”
“車我安排好了。”
桑蕪:“……”
理由都被堵死了,她隻能認命:“行。”
她一隻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一隻手任由他牽着,他搓了搓她的指尖,覺得格外涼,便将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上:“注意保暖。”
“……”
連句禮貌的謝都不給了。
等到他的行李箱轉悠出來,他便接過桑蕪的行李箱用一隻手操控着往前推,另一隻手則與她十指相扣往前走,哪怕坐上車後座,他都沒有松開,仿佛一松開就會失去一樣。
桑蕪一坐定就看着小雪的時候,鏡頭前的人笑得燦爛,手上抓着一把雪扔在鏡頭上,踩着厚厚的雪地跑得很遠,随後治愈的嗓音便說:“如果一定要看一場雪,那你一定不能錯過……”
仲司硯撇了一眼,下定決心打破沉默:“我們也可以去。”
但她的拒絕幹脆:“不去。”
仲司硯:“……”
小雪選的配樂是前段時間很火的一首情歌,用網友的話說就是極具宿命感,在視頻的最後出現,搭配着雪夜的景色,仿佛下一刻就會有極光出現在天際。
但桑蕪沒看見極光,隻聽見他的道歉:“桑蕪,對不起,我錯了。”
視頻也播放完成,車廂内一片靜默,他忐忑地等待她的審判,手心仿佛都快沁出汗來,緊張得身側的人都能明顯感受到。
許久,他才聽見她說:“你沒錯。”
仲司硯:“?”
這——為什麼和網上教的對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