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玖被兩個兵卒架出帳外的時候,臉上仍是驚怒交加,望向走在前面的張副尉,桃花眼裡全是怒火。
怎麼也不敢相信,傅琰手下的人竟然真的敢這麼對他!
軍令,軍令!有兵了不起啊!
男人恨得牙關緊咬,餘光瞥向身後跟着的兩個護衛,心中郁郁。他将錦衣衛全都派去尋溫璟了,身旁跟着的隻是普通護衛,自然比不得真刀真槍練出來的安南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眼看反抗無果,他也隻能任由張副尉安排。沒過多久,張副尉便領着兵卒拖着這幾日從山中搜救出來的受傷民衆往外走。
約莫半個時辰後,眼前出現了一個岔路口,另一條道伸向山林深處,薄霧缭繞,卻隐約可聽見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張副尉擡手令隊伍停下,擰眉看向那條道,半晌後那邊出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他大喜,招手喊道:“頭兒,頭兒,這裡!”
被人架着的溫玖跟在張副尉後面,聽他叫聲,臉色一變,定神一看,就見遠處傅琰正抱着一人朝他們走來,懷中那人身形纖細,雙腿無力而垂,不是溫璟又是誰?
他心中一松,僵直的身子也跟着一軟,有些無力地靠在架着他的兵卒身上,薄唇卻彎了彎。
溫璟還在。
桃花眼中水光微漾,心中滋味萬千難以言表。
等傅琰走近,他終于看清了溫璟那紅得不正常的臉,驚詫道:“她,她這是怎麼了?”
傅琰并沒有回他的話,隻同張副尉低聲說了兩句,便又走動起來,甚至連個眼風都沒有給他,隻将懷中人又摟緊了幾分。
丁一走到溫玖身邊,俯首請罪:“屬下沒有照顧好娘子,請郎君責罰。”
“現在甭說這個!”溫玖喝道,擡手指了指溫璟:“她如何成了這幅模樣…?”
丁一:“娘子高熱不退,又拖着病體跟着走了許久,遇上傅公子後便暈了過去…”
高熱不退!
溫玖咬牙,再想不得其他的事,隻怔怔地望着前方那道黑影,恨不得他再快些。
……
水聲嘩啦。
溫璟隻覺得自己踏入了一條奔騰無休的河流中,她一次次站起,卻又一次次被洶湧的浪潮無情地拍倒在水中,眼裡口中耳朵裡,全都灌滿了水,幾欲呼吸不得。
她不停地告誡自己這是夢,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那水流的沖擊。
手腳胡亂地在空中撲騰,口中不停道:“救我…救我…”
守在床邊的白露手上拿着錦帕,一邊給溫璟拭去頭上的汗珠,一邊連聲安撫道:“娘子,娘子,無事了,無事了…”
卻沒有半點用處,溫璟仍是陷在那夢魇中,不可自拔。
門外,匆匆趕來的溫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攔着門,冷眼望向神色不善的傅琰,聲色微愠:“你不能進去。”
傅琰瞪他一眼,不欲回話,一手攥住他攔在門前的手腕,就要将他推開。
溫玖急眼,怒道:“傅琰!你,你早跟她沒關系了你知道麼?!你自個不顧一切要退的親,現在又來這幹什麼!”
傅琰神色一凝,望他半晌後沉聲道:“我要幹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管。”
“嘿!我是她親哥,有本事你先把我放倒,不然你别想進去!”溫玖被他激得火氣迸發,若非受限于傷着的腿,隻怕都要跟傅琰幹上了。
男人喘了一口氣,鳳眸裡閃爍着危險的光,突然道:“是我救的她。”
溫玖剛欲開口。
又聽他道:“不止一次,她被山匪劫走,她患丹花痧,她此次遇險。”
“都是我陪着她。”男聲低得幾乎聽不清:“我不想幹什麼,我隻想她平安無事。”
溫玖怔然地望着傅琰,極力分辨着他眼中的情緒,卻怎麼也看不懂。怔然之下,攔着門的手一松,男人已經擡步入屋。
溫玖靠在門邊,望着他的背影,桃花眼中眸色黯沉。
腦中被突然得知的消息沖擊得一瞬空白。
溫璟竟然……瞞了他瞞了家裡這麼多次危險,竟然…每次都被他所救…
白露見着進來的傅琰,臉色微怔瞥一眼門口,剛欲開口就被傅琰止住,手中白帕被他接過,聽他低聲道:“出去吧。”
她瞥一眼門口臉色陰晴不定的溫玖,見他點頭才退出了門。
“之前……也是他在守着她?”溫玖低聲道。
這話問得模糊,但白露知道溫玖問得是什麼,遲疑着點頭,擔心溫玖誤會是她躲懶,小聲解釋道:“奴婢當時也病着,所以才……”
“不用說了。”溫玖打斷他,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前的男人,看他在床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替溫璟拭幹額頭吸汗,動作間俱是與其凜凜氣勢全然不符的溫柔。
他神色幾變,看了好久才一臉複雜地轉頭,低聲對惴惴不安的白露道:“在這守着,莫要讓旁人知曉。”
屋内無人在意溫玖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