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傅琰聽到周副将的聲音,忙将剛解了的外衫又披回去,幾下束緊腰帶,開門便見溫璟已經立在門邊:“有事?”
他今晚飲了不少酒,酒氣未散,一開口便見女人鼻尖微皺,忙退了兩步,低聲道:“屋裡味道重,就在這說吧。”
溫璟剜他一眼,擡步進了屋,“關門。”
見他關上門後還像根木頭一般杵在門邊,和她隔着半個屋子遠,秀眉一擰,沒好氣地嗔他:“今夜看來是真沒醉啊?”
哼,那夜酒後闖入她屋中,也不見他顧忌什麼,今夜倒和她裝起來了。
傅琰擡手捂嘴,不自然地輕咳兩聲,才走過去,身子微偏,“找我何事?”
“你想要大羅國兵器麼?”
不妨聽此一問,傅琰黑眸蓦地沉了些,目光在她素淡的臉上逡巡半晌,見她神色認真不似說笑,唇邊亦勾出一抹痞笑,“想要又如何?嬌嬌莫非也有法子給我弄來不成。”
女人毫不猶豫地點頭,坦蕩道:“眼下倒真有個機會,隻是我不敢擔保一定能成。”
黑眸倏然變深,“你說。”
溫璟笑笑,從袖口抽出一張早備好的張,“你先看看。”
他接過看了,眉揚眼低,疑道:“醫士換兵器?”
“是。”女人一身輕軟白紗裙,素面不點妝,慵懶地靠着書案邊,雙臂攏袖,淡淡地瞥他一眼。
今夜飲了幾杯酒,她回院後便直接歇下,但腦中卻似有紡車在轉,将今日聽到的事都織在一起,漸成一張網。
人也越來越清醒,再躺不住,起身寫了幾筆就匆匆來尋他。
“托周副将這一鬧,海商誤打誤撞地和大羅國軍器所有些交道,據他所言,軍器所和醫衛所都在攝政王掌控下。”
“那醫衛所的人自杏林大賽後同唐青松接觸,願花重金将此番帶去的醫士聘下…但此番他們是打着安南府衙的旗号出去走商,唐青松不敢擅自留人,隻能回來同我商議此事…”
等他思索半晌,她又道:“我聽他們所言,大羅想要醫士的意願尤為強烈,方有此一計,若你有意,回府衙後我便着人來辦此事。”
傅琰問:“那錢财何來?”
“此趟走商所獲頗豐,可以先緊着你軍中所用。若是不夠…再看看那邊可允賒賬否,來年再用藥材抵。”溫璟答得自然,眉毛都不揚一下。
“你倒是大方起來。”他有些意外。
疏救周副将的五千兩定是從此次走商獲利所出,他都做好她來讨債的準備,不想她一句不提,還願意将大筆銀錢都花在安南軍上。
明明前一陣義正言辭地指責他将安南府庫當成自個錢袋的也是她。
心頭如有汩汩暖流湧過,他聲低色柔:“嬌嬌是心疼我了?”
“哼,誰稀得理你?”
她柳眉都要飛上鬓梢,聲色微惱:“若是倭寇真打來,這錢撒到哪都是白搭,倒不如換了兵器,還能搶回些性命。”
說着,又剜他一眼:“再有旁的事,也不許瞞我。”
“好。”他點頭,黑眸亮光盈盈,滿是柔情。
……
海邊一别,溫璟好幾月沒見着傅琰。
常來給溫璟送信的鷹隼卻和小丫混熟了,半點不見生地用爪子勾着小姑娘要生肉吃。
“最後一塊啦,再吃就成圓球,飛不起來啦!”
驕傲的鷹隼一雙豎眸緊盯着小姑娘手中捏着的生肉,半晌才不情不願地嘎了一聲,叼走肉後飛快撕咬着,活生生一副受了虐待的樣子。
小丫叉腰看了一會,圓潤幾分的臉上紅撲撲,轉頭一見着剛進院的溫璟,立馬眉開眼笑:“使君,團練使又有信來,放您桌上了。”
見溫璟點頭,她又點點那邊狼吞虎咽的鷹隼,打趣道:“您看完了可快點回,不然它都快把小廚房吃空啦!”
溫璟佯作生愠,斜撇她一眼:“人小鬼大,還管起我來了?”
小丫忙道不敢,笑嘻嘻地鑽回了小廚房。
吃完肉的鷹隼擡頭看溫璟一眼,禮貌地噶了一聲當打招呼,也跟着小丫跑了。
溫璟搖頭失笑,進屋取了信,一目十行掃過,目光久久停在最後一句。
“……新歲将至,一道守歲可好?”
她怔愣半晌,轉眼看向窗外,這才驚覺時光飛逝。
垂柳新綠,花苞初綻,俨然又是一歲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