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知,長公主李安儀,封号恰好是太平。
枯坐半晌,女人眼中滑過一縷幽芒,唇邊冷笑綻起。
怪道朝中不肯發兵,原來那背後的主謀竟然是她!
……
天色将明,主帳前突聞一聲鷹鳴,高亢而脆。
叫了一聲後,那鷹隼便收了翅膀,安靜地立于帳前。
未幾,帳簾掀起,不待人喚,鷹隼便乖覺地蹦進帳中,撲了兩下翅膀,眨眼便蹲在男人肩上,一轉身子,露出肚皮。
傅琰撫了兩下它圓滾的身子,再從它腹下解了細長金筒,幾下從筒中抽出一張薄紙。
其上八字,“擾民甚頻,可以動矣。”
他黑眸一亮,轉身對上負手立于帳中的傅虢,沉聲道:“城中倭寇已是強弩之末,可以出兵。”
“軍備可夠?”傅虢問。
他猛一點頭,“昨夜剛接到安南送來的一批火器,可以撐到奪下廣府。後頭還有兩批,我已安排人在這等着直接運至陵水。”
傅虢點頭應允,“走吧。”
屯據山下數日的四方聯軍終于拔營。
傅琰、傅虢各領兩萬人馬,分東西二路而下,一路剿寇,合圍于廣府都城。容州鎮将領萬餘人馬壓鎮在後,殲滅殘寇,防備敵寇趁虛而入再奪雍門關。
廣府東面臨海,倭寇仗着有海上補給,火勢甚猛,炮彈像不要錢地一般往安南軍中砸。
傅琰令大炮重器在後,自令輕騎在前,如鬼魅一般穿梭于密林中,吸引了敵寇大半火力。
誘敵兩日後,一隊炮兵悄無聲息地南下阻擋倭寇向海上求援的後路,将倭寇盡困于岸上。
傅琰得訊,速速祭出重器,一路壓着敵寇轟炸,不過兩日,就轟滅東路重營,殲滅數萬敵寇。剩餘的敵寇慌忙向海上逃竄,又被炮兵圍剿。
由是東路光複,傅琰向西朝廣府都城而去,所傷不過千人,耗費火器不過備之一半。将兵激昂,短短幾日,就攻至廣府城下。
西路山多地少,易守難攻。
傅虢所領精兵乃是傅家精銳,随他作戰多年,一面在山中流竄誘寇出巢,一面斷起供給糧水,不過半月,便奪回被倭寇占據的幾個重縣,擄獲敵寇數千人,交于後方跟來的容州鎮将看管,一路奔至廣府。
待傅琰領兵至東面城下時,傅虢已将周遭都清空,唯餘一座孤城,徒做困獸之争。
傅琰披甲挎刀直入帳中,正要向傅虢行禮,卻不妨見得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瞳孔一縮,人僵在原地。
那邊聽得聲響,青衫微晃,人已經轉過身來,玉面绛唇,杏眸水潤,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眸中似有千言萬語。
他一動不動地任由她看,黑眸落在她臉上,眸中柔情淺溢。
咳咳。
傅虢輕咳兩聲,打斷了這情意綿綿的對視,待兩人一齊望向他,又不自然地轉身,老臉微紅。
傅琰回過神,走到溫璟身邊,“發生了何事?”
不必問她為何在此。她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之人,于戰時從安南趕至此地,定是為要事而來。
隻不知是為何事…
許久未見的人出現在眼前,身前是他熟悉的氣息,甫一伸手就能觸碰到他,而非苦等數日才能從信中隻言片語中猜他近況…
溫璟心下微潮,喉頭微塞,怔然望他半晌才在他微肅的目光中回過神,微窘地撇開眼,從袖袋中取出那顆金果子,握于掌中,展給他看,“你看這個。”
他不解地瞥她一眼,見她沒有解釋的意思,遲疑着伸手從她掌中拿起那顆金子,打量半晌,忽而眸中一黯,疑道:“平?”
雖不如溫璟同皇族女眷接觸得多,但傅虢每年都能得天家賜金,他亦知道内務府造金習慣。
由是腦中一轉,低聲道:“此物是為長公主所賜?有何不妥?”
她一聲長歎,眸色稍黯:“是,此物是海商在大羅國所獲。”
聞言,傅琰眸中驟縮,周身驟寒。
站于一旁的傅虢剛聽溫璟講完來龍去脈,再聽一遍,也是心寒不已,擡手揉了揉攏成山的眉心,眼低隻餘苦意。
溫璟幾句講完此事始末,噓聲道:“此事甚大,為防意外,我不得不親身前來,同你商議該如何辦。”
男人臉沉如墨,脊挺如松,拳硬如石。看似一動不動,但細看卻能察覺其周身輕顫。
良久,安靜的帳内響起一聲笑,冷意攝人,似笑似哭。
溫璟聽見男人淩厲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投敵叛國,其罪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