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自己的房門,看見羅晏房裡還亮着燈。
拍拍門,又把門推開,“你在幹嘛呢,起這麼早?”
“不早,我還沒睡呢。”羅晏提着塊毛巾,似乎正準備洗臉。“昨晚把落下沒算的賬給算了一遍,算完才三更天,于是我想看兩頁小說,然後我把那本小說看完了。”他很自如的一邊洗臉一邊回答韋祎,“所以,我現在要去睡了。”
“我有那麼一點想要揍你。”
“不如留着力氣騎馬,你要騎上半個多時辰才能到城防大營,然後還要面對你的兩千五百員明日幹将。”
韋祎把門狠狠地關上,騎上馬直奔城外的校場而去。
早上寅時中出門,卯時中開始操練新兵,午飯後處理文件,到了申時再去校場檢查今日操練成果,酉時騎馬返回城裡,到家的時候一般都過了用飯時間了,廚房給他留了飯,他便單獨吃,飯後不多久就該去睡了,有時候一天都見不到父母和兒子。
直到有一天,下午的事務十分的少,訓練進度也不錯,便提早回家。
像往常一樣路過大廳時猛然轉頭一看,韋大人和柳夫人坐在餐桌上首,羅晏帶着韋宓坐在下首,給他夾菜喂飯,一家人圍坐在圓桌旁吃晚飯,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等等,什麼一家人?韋祎拍拍自己的頭,什麼一家人啊?!誰和誰是一家人啊?羅晏為什麼混進去了?
韋祎牽着馬杵在院子中間,羅晏最先注意到他,轉過頭來對他奸詐一笑。
“哎呀,子隽回來了!”羅晏站起來招呼他,“沒吃飯吧,快來坐下一起吃。”
“輪不到你招呼我。”韋祎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惡狠狠地說。
“子隽啊,這些天辛苦了,快過來吃飯吧。”韋寅招呼傭人添上碗筷。
一家四口變一家五口,重新坐在圓桌旁一起用晚餐。不對,哪來的一家五口?韋祎努力把羅晏從一家五口裡面剔除出去。
正吃着飯,看見韋宓的眼神時不時地飄向門外,坐立不安的。
“快吃飯,吃了飯再和小兔子玩。”羅晏給韋宓夾了塊排骨。
“壹通帶着宓兒在東郊外蹲守了好幾天,才抓到兩隻白色的兔子,宓兒很開心呢。”柳夫人内心裡也很愉快,因為羅晏來了之後,她就不用帶小孩了。
都不叫“賢侄”,也不叫“羅公子”,而是直接叫羅晏的字“壹通”了,可真親切啊,韋祎腹诽,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去問隐疾的話題呢。
晚餐後,天色還沒有很晚,于是韋寅照例與夫人和孫子從後門便服出府去潛龍湖邊散步賞景,留下韋祎與羅晏還坐在桌邊。
“少爺、羅少爺,你們吃完了就讓讓,再不收了桌子就趕不上晚上收泔水的時間了。”
“喔,那你們快收吧。”兩人起身在院子裡散步。
“你還有幾天休沐啊,看你現在好辛苦哇,還不如平時住營房能輕松一些。”羅晏問。
“作八休二,再過一天就可以休沐兩天,到時候就能睡個飽覺了。”韋祎現在無比的期待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後天啊,那正好。”
“什麼正好?我告訴你,你别打什麼鬼主意啊!”
"沒什麼沒什麼,你最近這麼忙,咱們都沒有好好出去玩,我隻能在家幫你帶孩子,唉,宓兒算是乖孩子了,但是帶孩子仍然是個苦差事啊!”羅晏忽然想起了他小時候的事兒,“宓兒也快五歲了,要不要送去上學啊?或者像咱們一樣送到山裡習武去,這樣可就省心多了。”
“不到五歲就去上學也太小了些,拜師的話,你覺得讓他拜你為師怎麼樣啊?我看他挺喜歡你的。”
“可千萬别,我自己都沒小孩呢,你甭想讓我給你帶小孩。”
“不過我娘确實打算把宓兒也送去山裡學武術,可能再過一兩年就會送去了。”
隔了一天,韋祎終于不用天不亮就爬起來出門,準備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在寅時初刻準時睜開了眼睛,瞪着帳子頂上的布幔一會兒,準備去個茅廁再回來接着睡。
回來的時候,看見羅晏正穿着整齊、精神抖擻地坐在他的屋子裡。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一定是個夢。”韋祎掙紮着想躺回自己的床上,羅晏早有準備,一塊冰水裡拿出來的涼帕子抹在韋祎的臉上,端出一套便服來。
“别睡啦,反正你都醒過來了,今天我可有的忙了,你可必須要幫我啊!”羅晏拉着半睡不醒還沒吃上早飯的韋祎騎馬出了韋宅,直奔城門而去。
原來是羅晏那批因大雨滞留在京城南邊的貨物今天終于運到了。
十輛大貨運車的檢查工作足以堵塞一座城門,所以才趕在一大清早進城。
遠遠地就能看見有幾個負責檢查進京貨物的通商官員等在城門口了。
羅晏麻利地翻身下馬,整理好衣服,稍微松了松腰背部的肌肉,再塌一些肩膀,便把矜傲的纨绔氣質扭轉成了透着卑微的市儈氣質,摸出一個沉甸甸的精緻小木匣子來。“這匣子裡是小民的拜帖,您可千萬要賞臉收下啊。”
“您就是羅家少爺吧,拜帖可不敢當呀!”與羅晏說話那官員韋祎臉熟,似乎是老爹部門的一個主事。他掂了掂羅晏的拜帖盒子,裡頭發出一些大塊金銀碰撞的輕微響聲,“羅少爺的帖子分量不輕呢,下官惶恐、惶恐。”
“當得起,當得起,最近小民有幸在韋大人府裡借住,韋大人他可對您贊不絕口呐!”羅晏不由分說地把拜帖盒子塞進那主事官的袖袋裡,“今天可真是辛苦您大清早來察驗,小民十分過意不去呀,隻是您千萬别嫌小民,您把這拜帖收下,小民就高攀您這個朋友啦,日後定然還有重謝。”
“是嗎?哈哈哈,那,那下官可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哈哈。”
那主事官便捂着沉甸甸的袖子指揮小吏們檢查貨物。
“為什麼我要被拉來參觀你賄賂我老爹的屬官。”這大清早的戲碼看得韋祎渾身難受。
“那你可是證人,這人嘛,韋伯伯好久之前就覺得他有問題啦,隻是沒抓到實據,不好搞他,這次便正好囑咐我借機會釣魚執法。”羅晏小聲跟韋祎說,“回頭你也寫本證言奏章,參死他!”
“你才是我老爹親生兒子吧,怎麼這麼可怕。”看着這套劇情,韋祎竟然有點想去校場加班操練新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