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舲這些年反複查訪,斷定就是蔣韬樂犯的案,苦于沒有證據。蔣家跋扈,他不敢輕易招惹。
直到今天,這惡棍終于犯了個被抓現行的大罪,已經被關進了天牢,蔣韬樂曾有一個不用做事的閑職,因此也算是官員,按律法會連坐蔣家全家!此時隻要再努力一把,就能讓義母沉冤得雪洗刷污名,小林得消息之後立刻拔腿跑着去找到四萬,求他幫忙給韋祎帶話。
幾年前,小林和四萬的關系也就是一般般,沒到莫逆之交的份兒上。
直到四萬成親。
四萬他爹早早給兒子說好了媳婦,四萬剛過十六歲生日,就忙不疊的把兒子的親事辦了,女大三抱金磚,四萬娶了個年長他三歲的娘子。
當時四萬還少不更事,隻知道每天幹完了活就四處跑着玩呢,他媳婦卻因為年紀大些,有幾分風韻又是個潑辣性子,夫妻房裡那事兒上常常笑話四萬。
四萬也不服啊,可是這周遭的同齡朋友裡,就屬他成親最早,沒人可交流,又不能厚着臉皮去問老爹和哥哥們,要是問了,一準兒成為餐桌話題。
他就想起自己認識一位“專業人士”。去鋪子裡找到了小林,其實小林那會兒也正苦悶無聊呢,從小在教坊裡長大,乍然成了自由身,與周遭格格不入,工作之餘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每天無趣到主動加班打掃衛生,正好等來了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四萬。
“可以!小事兒!包在我身上!你聽我的,保證讓四嫂對你一百個滿意!”
小林慷慨地傳授了不少技巧給四萬,如此這般,四萬與娘子越發恩愛,懷上了孩子,四萬在家中終于一展雄風揚眉吐氣。從此四萬便認為小林真乃神人也,偏見一掃而空,二人就成了鐵哥們兒。四萬在帶着韋祎出去玩之餘還抽時間帶着小林玩,其實岔開這兩邊的時間也不容易,不過很快韋祎就選進了金吾衛,十天裡八天都要當差,沒時間玩了。
韋祎聽了姜雨的事兒之後正色而論:“既是命案,确實該想個辦法提醒吳大人,有實據還更好辦些,他這些年查到些什麼?”
他也知道蔣韬樂是個荒唐的,隻以為這人喜好吃喝玩樂和花裡胡哨的衣裳罷了,沒想到這麼荒唐,當年還因為蔣韬樂站在一群人裡頭最顯眼好識别,差點和他做朋友,一陣惡寒。
“真有物證也不用等這許多年,說是隻有一個脾氣古怪的舞女曾說過,蔣家的人給她們一些裝了碎銀子的荷包,吩咐他們傳閑話。”
“這可不妙,這些年過去,留着個荷包的能有幾個人?”
“确實不少舞女私下裡都承認當年是故意傳閑話,指望她們上公堂作證可白瞎。”
羅晏在一旁拍拍手,“我看這位蔣公子左右也落了難了,他那養尊處優的哪裡會懂吳大人辦案審犯人的彎彎繞,你們直接去套話,怕他不招?”
“對,小林其實也是這麼說,他不怕當面對質,”四萬說,“不過照我看,義母義子的關系沒什麼憑證,也無人知曉,做不得苦主,就怕蔣大人一家狗急跳牆,把小林一并給害了。”
“這樣,我先跟京兆尹吳大人商量,你去告訴我爹,我明天也不去禮夷院了。”韋祎說,看着四萬快要走遠,還給他叫了回來,“别今晚就說啊,你等到明天中午再告訴他。”
“知道,知道了。”
此時已經入夜,前院的燈都熄滅了,韋祎卻開始腹中亂響。晚上隻吃了一盤子冰鎮水果和兩片薄薄的羊肉,不餓就怪了。
正好還沒洗漱,韋祎從房間出來往庭院走,穿過庭院就是韋宅的廚房,廚房還沒熄燈,走進去,廚師也沒在,不知去哪兒了,韋祎想着他也用不着廚師。
四處看看,窗邊的竹簾上晾着生的面條,于是韋祎竈拿來一隻小砂鍋,掀開廚房常備着的高湯大鍋,用長柄勺盛出來兩大勺濃濃的豬骨湯放在小砂鍋裡做底,小炭火爐子的火還沒熄滅,便宜韋祎不用點竈火。高湯煮沸之後加一撮鹽,再抓一把半幹的生面條下在砂鍋裡頭,挑了籃子裡一些順眼的蔬菜,什麼大番茄啊,小白菜的,都是廚房洗淨備用的,直接拿來切切,扔進砂鍋裡同煮,還找到一方火腿肉,也切了小半邊放進去。
等面條煮熟了,墊着布巾把砂鍋端離火,再挖一大勺油辣椒澆上去,也不用碗,等會兒就着鍋就能吃了。
羅晏在廚房門口冒頭,麻利地找來湯碗、調羹和筷子:“見者有份,分我半碗。”
“你晚上吃了那麼多,夜裡還吃?”
“我這是路過,聞到你這味道了。”
廚房裡有一方粗笨的大木桌,上面擺滿了各類瓜果蔬菜鍋碗瓢盆和案闆,羅晏在這桌的角落裡清理出一小片地方,挪來兩隻搖搖欲墜的木頭凳子。端着回院子也太麻煩了,二人就湊合着坐在桌邊,砂鍋擺在中間,人手一隻湯碗,從砂鍋裡盛出湯和面來吃。
羅晏不太餓,吃了小半碗就停了,韋祎餓着呢,最後連湯都喝掉了,順手把砂鍋和碗筷都洗幹淨放回原位,一會兒廚師回來了可能會覺得是鬧了鬼,窗戶邊上晾着的鮮切預備明早給大家吃的面條怎麼就少了好多呢?于是滿腹狐疑地又揉面切面條晾上。
打着飽嗝回去洗漱,胃裡一旦熱乎起來,腦子就空了,即使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照樣沾枕頭就睡着。
睡得早起的就早,第二日一早,韋祎就換好衣服翻牆離開家,他怕韋寅要他下午去幫忙,于是連早飯也不敢在家一起吃。
到了早上廚師又氣呼呼的,昨晚莫名其妙少了一人份的面條子,害他熬夜重新和面,到了今早發現韋祎不在家裡吃,面條又剩了一人份,躺在窗邊晾面條的竹簾子上好像在笑話這可憐的廚師。
韋祎在臨時衙門旁邊的早點小攤上就着一個炊餅吸溜了一碗辣乎乎煮得稠稠的湯,吃完了還有大碗茶喝,一共才四個銅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