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怎麼才回來,吃飯了沒?”院子中走來的是花姑姑。
“吃過了,您不用忙。”韋祎随口亂答,話出口才想起自己雖然花了飯錢卻腹中空空。
“衙門那大鍋煮的東西也算得了飯?吃飯是大事,您可别糊弄。”花姑姑說“今天家裡做的是蹄花煲,廚下還有不少呢,您要是餓了就去廚房,面條、炊餅都是現成的。”
“好,我記得了,您這是去哪兒?”
花姑姑把手裡的大包袱掀開一角給韋祎看,“小少爺前些年做了不少衣裳,有的隻穿了一兩次,有的連穿都沒穿過,現在都穿不上了,老夫人讓把這些拿去送給窮苦人家,這還有幾件老夫人的舊衣裳,一并拿去,老爺今年有些發福了,衣服褲子都做了新的,舊的都洗洗幹淨拿去送人。這隻是兩包,後頭還有五包呢,我要走好幾趟。”
“這麼麻煩?該讓四萬找個拉菜的車子給一趟送過去。”
“不成,上次去送衣裳送到了街道口就給放下了,後來聽說是有那流氓賴皮通通都給搶走送到當鋪賣錢,這次我們給這衣服分了類,挨戶送到家裡面才放心,别惹人注意才好,這事兒可沒法交給四萬那小子,他沒這耐性。”
“聽您這麼一說,我覺得他能和搶衣服的打起來。”
剛告别了花姑姑,想去廚房裡尋覓晚餐。剛走了兩步,迎面遇上羅晏。“快給我講講,你去了京兆尹府這一下午,事情進展的怎麼樣?”
“你怎麼知道我去了一下午,說不定我去了半個時辰就回衙門了。”
“我可一直在京兆尹府斜對面的茶館二樓坐着等你呐,好不容易等你出來了,沒等我喊你,你就揪着小林進了旁邊的酒樓。”羅晏笑得很邪惡,“我本想跟你同去吃飯,但又怕壞了你的好事,就在茶館裡吃了兩塊點心充饑,一直等到你吃了飯出來,才跟着你回來。”
“你莫不是個變态?”
“哎,誰是變态可不一定,你晚上明明吃了飯,怎麼還往廚房走,是不是沒吃飯隻顧着做其他事兒了?我可聽說啊,那家酒樓的雅座格外私密,隔音特别的好,在裡頭出個什麼聲音都不怕外頭能聽到呢。”羅晏一副奸詐的笑臉說得興緻勃勃,“而且根據我的經驗來看,回來這一路上,小林這個步态也有些意思,你可真是不解風情,不知道雇個馬車、轎子的,啧啧。”
“壹通啊,你可知道我師父會一門絕學,說是把内力用秘法聚集與手指之上,點中男子的氣海穴與左右帶脈穴,即可使人半年不舉。”
“師伯會這等功夫?我竟不知,他教給你了沒?”
“你馬上就知道了。”
韋祎使出擒拿手,将羅晏的胳膊抓來夾在肋下,空出一隻手來并劍指作勢要點他的穴位。羅晏不甘示弱,手腕翻轉,擰出手來襲向韋祎面門。
二人你來我往,一路扭打到了院子裡,最終以羅晏不慎絆倒,被推進景觀池塘為結局。
濕淋淋地從池塘裡站起來,羅晏抹掉臉上的水,“有本事你進來打我啊!”
“不了,我去吃飯了。”
韋祎這麼快走掉也不是就放過羅晏了,而是因為他瞥見家裡洗衣的雜工馬上要走過轉角,看到此間這景象。
“羅公子!哎呀呀這是怎麼了啊,唉,您看這烏雲滾滾的,眼見着就要下大雨,此時洗了衣裳可怎麼晾幹啊!”
“對不住對不住,我現在就去換了!”
今個兒是羅晏掉水池,明天就變成了韋祎淋大雨。
是有幾分敬業精神的,平時大晴天裡逃班就逃班了,但是今天暴雨把地面都澆得冒了煙的時候,就是得帶頭出去巡街。
街上也沒什麼人,隻要趕快把該走的路程走完,好回衙門脫掉這身吸了水的死沉死沉的盔甲。
“千總!有一輛可疑的馬車一直跟在我們後面!”負責隊尾的周沖跑到韋祎旁邊,示意韋祎向後看。
這輛輕便小巧平平無奇的馬車一般人不認識,韋祎可熟悉了。隔着厚厚的雨簾,他都能感受到馬車的裡頭傳來一道恨鐵不成鋼的哀怨眼神兒。
依照柳卞的品級,應該坐四匹馬拉的馬車,他家裡确實有一輛。可那種馬車又高又寬又笨重,出個門都能把街道給堵死,柳卞曾經不得不重修了柳家的院牆,往裡面挪了三尺,才勉強出入自由,馬車帷幔多,又是貴重的布料,清洗一次要五六天的時間。
說起來,韋寅也被配發了一輛差不多的馬車,但是韋家的小宅子就更沒地方放那輛車子了,韋寅直接把它留在了禮夷院的倉庫裡。
再說了,坐那個馬車出門難道是怕全京城不知道你柳卞要出門了嗎?除了必須要遵守禮儀的大典時用那輛馬車,平時柳卞出門、上班都是坐一輛葉綠色的輕便小車。
他剛過午時就理完了今天的政務,把事情也都安排下去了,但是這大雨下個不停,所以決定在辦公室等一等再回家。這一等,立刻馬上等來了一批新的政務,做完了這一批,已經到了傍晚了,雨還是沒有停的意思,咬咬牙,決定現在就往回走。
唉,遇到了不成器的親外甥。
越想越來氣,自己堂堂二品大員,不說權傾朝野也差不多少,自家妹夫雖然是個蔫壞蔫壞怎麼看都令人不爽的性格,卻也做到了從二品的高位,柳家三妹還是宮裡的貴妃娘娘,怎麼說這一家子都是高門大戶的豪傑,這外甥怎麼能蹲在一個從五品的小武官位置上巡街巡得這麼心安理得呢?
“給我跟着那個隊伍。”柳卞跟車夫說。
“好嘞!”車夫拉住馬,把速度降下來,跟着巡邏的隊伍跟了三條街。
“無事無事,哪有什麼可疑的,我們快走。”韋祎硬着頭皮決定不要上前去見禮了,裝沒看見趕快腳底抹油。
臨時改變了巡邏路線,專挑那馬車進不去的小巷子往裡走,很快就甩掉了身後這位苦大仇深的柳仆射,氣得柳卞在馬車裡吹胡子瞪眼睛。
“還跟嗎,老爺?”
“回家!”
“好嘞,您坐穩!”
事情哪裡會這麼容易結束?
回家洗了熱水澡,換上一套幹爽的裡衣,把灌了水的靴子扔在一旁,踩上木屐站在房間的門廊下看着院子裡的雨簾喝着有些燙口的甜姜湯,才覺得好些了。羅晏從隔壁的屋子走出來,沿着回廊慢慢踱到韋祎這一邊,也從罐子裡倒出姜湯來喝。
羅晏穿得和韋祎差不多,水衣水褲外披着一件外套,沒穿襪子,隻散着褲腿,腳上靸着木屐,頭發也沒束成髻,而是在背後松松地紮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