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也出去淋雨了?”
“沒有,誰在這暴雨天還出門啊?我今天可睡了一整天。”
“你給我把姜湯吐出來!”
夜裡暴雨更大,雷聲和閃電就沒有停過,吵得人睡不着,韋祎把頭悶到被子裡又太熱,結果是翻來覆去了一個晚上,快清晨時才淺眠了片刻。
第二日一早,宮裡就派人去各大府邸傳了消息,說是暴雨閃電太過,今天的早朝推遲,等到雨停了再補上,各位臣工可以盡量在家辦公。
伴随着這道旨意來的還有另一道信箋,是柳貴妃傳給姐姐柳不寒的。
“小祎,你好幾個月沒去探望你姨母了,我給忘了你自己也不記着,等雨停了你就去進宮給她請安吧。”柳不寒看完信,對韋祎說。
果然來了,貴妃的意思可不能違抗,韋祎隻好點了頭。
下午雨就停了,本想補眠的韋祎被柳不寒趕出家門,換上正裝,騎着馬往皇宮去了。
柳紅酥的本事就在于,柳卞認為妹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柳不寒也認為妹妹和自己是一夥的,兩邊都對她十分信任。
遞了牌子,沒一會兒就被請進後宮了,柳紅酥正坐在自己宮裡的正廳等他。
“表哥!”
“小祎哥來了!"
“你們也在啊,今個兒沒上課嗎?”
門外先是跑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緊跟着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沒有課,今天下雨嘛,師傅也放假啦!”
“好不容易沒課,怎麼不去找宓兒玩,他可念叨着你們呢。”
“我們也想去啊,母妃說下雨路滑,不讓我們出去,小祎哥幫我跟母妃求求情,我也想我韋宓弟弟了!”
“那不是你弟弟,那是你外甥,亂叫什麼?我教了你幾次了?”柳紅酥扶額。
“他隻比我小一歲,為何是我外甥?”小男孩不服氣,“師傅講過,外甥和兒子是同輩,宓兒怎麼能是我的兒子呢?”
“罷了罷了,以後你就知道了,雨都停了你就出宮去玩吧。”柳紅酥揮揮手,小男孩飛一般地跑出去了。“攸沅,你與你弟弟同去,看着他點,别讓他吃外頭攤子上的小吃,夜裡鬧肚子又要攪得你姨父家不得安寝。”
“是,母妃。”女孩兒看起來乖巧多了,行了禮才走出去,不忘了跟韋祎道别。
“沅公主越發端莊了。”等女孩兒出了門,韋祎說。
“她是學會了裝樣子,見你在呢,她不好意思。”柳紅酥對自己的一雙兒女卻沒什麼辦法,“明明是我生的,怎麼個性反而像了你娘親。”
“若是真的處處拘謹豈不是無趣,會裝些樣子就足夠了。”
“說起裝樣子,我聽聞你最近連裝樣子都不裝了,上個月你舅母的爹爹過八十五的大壽,你們韋家一個人都沒去,就連皇帝都讓攸沅代我們去問候了老人家呢。”
韋家總共就四個人,宓兒太小,柳紅酥不指望姐姐和姐夫去做這些應酬,也就對韋祎還抱有一點希望。
可這件事是真的沒有在韋祎腦子裡面過,記住是記不住的,這麼遠的親戚都要記住真是太難了。又沒人告訴他,即使舅母給家裡發過請柬,也都被截在母親那。
不過反過來,知道有這回事也是不會去,去了他就是“柳卞的親外甥”,會遭受各種何時續弦、何時升官的“友好”詢問。
喝茶吃點心閑話家常半個多時辰,終于進入了正題,“如今正是朝廷的用人之際,皇帝下決心整頓吏治,不少胡作非為的家族都沒什麼好果子吃,這空出來的位置你舅舅定是要替你籌謀的,你在那稞國的事情是時候翻過一頁了。你也别怪你舅舅,他那人責任心太過,把你當親生的一樣看待。”
“我知道舅舅是一片苦心,隻是我無心仕途,隻想自在度日。”
“這話可不對,我怎麼剛聽見人說你暴雨天裡還親自帶隊巡邏,如此身先士卒的将官朝中可不多。”
貴妃姨母能是聽誰說的,還不是舅舅給她傳的話?
“你從前還向你舅舅抱怨說稞州這些年民不聊生,讓你内疚了,你仔細想想,派去稞州的官員和守軍能力成不成另說,單是他們樂意去稞州,還不是因為看準了這麼一片新領土有利可圖?”柳紅酥說:“奔着油水去的,百姓能安居樂業才是出了鬼!像你和你爹那樣廉潔自律的官兒都無心仕途了,這朝中的風氣自然敗壞,你們竟然好意思抱怨?”
韋祎垂首默然,心裡卻想着這絕對是個歪理。
當年就是因為被皇帝和承親王鼓動得熱血沸騰,才能在那食不果腹之地英勇作戰,擊退了稞國的侵略軍之後承親王決定再揮師南下攻占稞國,韋祎二話不說就奮勇向前。
到了最後,卻發現稞國的突然襲擊也好,承親王的那一番動人說辭也好,根本不是那回事。犧牲了多少将士,花費了多少軍饷,兩國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其實都是權謀之争的一點附屬物罷了。
是韋祎把這事兒給攪了,但是攪和了這件事的後果就是承親王完蛋,稞國完蛋,自己也沒得什麼好處。
換一件事講,就在前天,好心想幫一把小林,結果目睹了一場權色交易。
本以為吳簽是個九成廉潔的,小林也過了多年的尋常百姓生活,一遇事這兩位竟然沒半點猶豫的就一個買一個賣。
聽韋祎說完,柳紅酥長歎一口氣。“确實令人反感,吳簽那人我聽說過的,自打他上任,京城這兩三年眼見着安穩了不少,你想想,至少和蔣家比,他算是好的了。”
沉思良久,柳紅酥又說:“誰知道呢,也許蔣頌官那些人,年輕時也是從這無傷大雅的小交易上嘗到甜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