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裡頭是周沖那隻斷臂。
肖豐很是生猛,拿去在石灰裡面滾一滾,封住斷口,簡單防腐之後就直接用手拎着,走過了大半的宅子,給韋祎送來,韋祎才找了個匣子給裝進去。
“不過問題不大。整個的屍體,若無官府批文,不好送。這一小塊倒是無妨。”褚旭合上了匣子,拿了信,要告辭了。
韋祎卻猶豫起來了,事态不明,不想将周沖的事情告知給池勤,“等等。池家的信不送了,煩請褚镖頭将匣子和信都交給江畔,江大人。”韋祎把剛寫的門帖交給褚旭,門帖上蓋了自己的官印,好讓褚旭能進官府的門。
褚旭依言,“去京城是今夜出發,七日之内可到,到了京城,在下會替韋公子面呈給收信人。”将棕色的信放回條案上,與衆人行禮後便離開了。
“唉。”朱愈在後面端了适口的茶出來,此處已經沒有外人,羅易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将滿滿一蓋碗的茶端起來,一飲而盡,随後坐進大太師椅裡面,一撫裙子,将兩條腿也擡起來縮進了椅子,揉着腦袋道:“這大會開多了,要犯胃痛的。”
“哈,就知道你也快裝不住了。”羅晏笑道。
“都見你在呢,格外愛現眼。”羅易抱怨,随後即轉向了韋祎:“子隽接下來如何打算?”
“等明日或後日,平煥稍微養好些,我們買了馬車,護他從城裡走,遠遠綴着大軍。”韋祎無奈道,他想着,這一兩天裡,再去城裡看看,能否尋到周沖的蹤迹。
羅易問:“你們送他慢慢走,做什麼名頭?難不成要挂出郡王旗來?”
“自然不成,去密探衙門裡拿幾本民間身份文牒,隻裝作是……是商隊好了。”韋祎想了想。
羅易噗地笑出來,沒等她說話,朱愈就說:“你們哪裡像是做生意的?”羅晏則一臉憐憫地看看韋祎。
後面走出來一位穿着儒服的姑娘來,“銀子可算都發出去了!堆在房裡,實在是讓人惴惴。”
“符憐,你來了。”羅易仍然全身縮在椅子裡,伸出手去夠那女子,拉着手撒嬌兩句。
“斯文些,當心扭了脖子。”那姑娘走來,向韋祎、羅晏問好後坐下。
這姑娘之前午飯時見過,韋祎記得她,因為這姑娘的名字可響亮了,秦瓊!
秦瓊推推羅易,“隻知道問别人,接下來,你要如何打算?”
“我自然是要向堂哥讨個差事了!”羅易向羅晏道:“我估計着堂哥走不完那許多镖局,可否容我分擔?賞小妹一方少主玉令,讓我扯個由頭西行一番,公費出差,長長見識。”
“喔!”羅晏眼神興奮起來,似是讀到了衆多八卦一般,想了想,“一石三鳥,為兄佩服!”
韋祎是看到了羅晏的眼神才驚覺,哎?羅易也要西去,難道和自己一路?
最淺的一層,是羅易拿到替少主行事的名頭,往西邊逛上一圈,各地的本家族人都要再敬她幾分,同時讓自己牢牢站上族長一派的戰車。
二來,是一路上陪着韋祎和雲攸纾,幫忙打掩護,且不管她最終要不要和韋祎成好事,要不要繼續和雲攸纾不清不楚,這大人情都送出去了,一同走這麼一路,日後再不濟也是患難之交。
還有一鳥?
“老褚最近,和東宅的進展如何了?”
秦瓊說,“我這兩日隻撲在镖局這,東宅的事情給漁甫在管。”
“你們真是狠心,我看漁甫被你們這樣欺負,不到三十就得秃了。”羅易笑。
正逢殷濯從後面走出來,微笑道,“小姐不必擔心,我家父輩祖輩雖去得早,卻皆無脫發迹象,我不會秃的。”
“你來得正好。”秦瓊很殷勤地給他拉開了椅子。
“原本是老爺見了褚先生幾面,這幾日聽說老爺犯了痔,改成二少爺與褚先生見面了。”殷濯搖搖頭,“褚先生年紀一把了,熬了夜竟不睡覺,是今天上午的事。”
“哼,老二這是有出息了。”羅易冷聲道,毫不掩飾厭煩之意。
這是什麼内鬥戲碼?韋祎心裡疑惑。
隻要是個人,看到這東海羅宅裡将東西一分為二的大厚牆,都能猜到這家人關系沒那麼好。
“他若隻是在镖局裡頭提拔親信,不傷筋動骨的,我便忍了,但他和東宅搭上了線,就是要置我于死地,我怎麼姑息?”羅易旋即給韋祎解釋。
褚先生是昨晚那位,今天中午一起吃了飯,看起來是羅易身邊地位極高的人,剛知道了是這裡镖局的局長。
“他是老資格了,你沒聽他說,他自小就在東海羅氏。他昨夜特意多打量了你,今個兒便趕着去東宅報告呢。”羅易說,“看看我又傍上了哪一路權貴。”
不對啊,我這秘密行事呢,被人報告了是怎麼一回事?韋祎臉色變了變。
“放心,就算是東宅,也隻是想奪小姐的權罷了,您的事是大事,他們猜不出來,更不敢亂說。”殷濯安撫道。估計着他是怕韋祎連夜去把褚先生和二少爺等人給殺了。
“漁甫别擔心,他不會行動的。”羅晏大笑道,又對羅易說,“七叔叔生了病,你不去看看?”
“誰要看他的痔?”羅易怒道,“他的粕門爛透了才好!對了,我這個當女兒的不表示不成,回頭替我準備二十斤上好的各色辣椒,讓……讓默存替我去送。”
“您可放過默存吧!”殷濯罕見地一驚,“老爺見了他,又要罵你,又要罵他。還有,不要說那個……”殷濯停下了,他不想說那個詞。朱愈替他說:“不要說粕門,那是……那是五谷輪回之竅。
羅晏和秦瓊在一旁樂不可支。
默存,叫什麼來着,叫雲栖。午飯時也見過,原本以為朱愈就夠豔麗恣意的,雲栖更是十分誇張漂亮,中午吃飯時,他穿了一身薄的絲綢袍子,乍看無異,看第二眼,發現這位美麗的老兄不僅沒穿襯衣,而且沒穿褲子!柔軟近乎透明的袍子下,線條分明!韋祎不知道為什麼,立刻把眼神硬生生移到别處去。
按說都是男人,韋祎常在兵營裡看到一大群人把衣裳褲子一甩,赤條條比賽,看誰最先沖到水桶旁沖涼,一點不覺得有異樣。
“那是老頭子嫉妒我,以為我大美人在懷呢。”羅易接着不滿道:“還有,我就是要說,大!屁!掩!子!”
不讓說粕門,她可倒好,變本加厲了。
好了,知道羅易為什麼和雲攸纾合得來了,這私下裡的脾氣怎麼是這個樣子的?
等等,“以為美人在懷?”韋祎的眼神裡稍微露出了一點點疑惑。
立刻被羅易捕捉到了,“喂,漁甫,玉芝,有人還在以為你們是我的面首呢。”又向韋祎說,“子隽你就這麼受我堂哥的騙?”
朱愈正站在條案後整理些什麼,提着筆呢,擡起頭來:“小姐,您看看我這黑眼圈,養面首哪有您這樣的,您當這是養食鐵獸?好歹憐香惜玉些,我連個下班回家的時間都沒,再過幾天還不回去,我爹真要以為我給您當面首了。”
食鐵獸,好像是巴蜀湘贛一帶的熊類,聽說可以輕松咬斷結實的竹子,毛色奇特,黑白相間,眼睛周圍一圈都是黑的,從前南下出征時路上見過。
本想着回程時抓一隻來玩玩,結果回程路上一片狼藉,自己能活着就不錯了,還抓奇珍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