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沖反應過來,拔腳便要走。
“哎?等等,”韋祎從身上摸了張銀票遞過去,沒多少,一百兩而已。“别往山路上走,其他人還等在那。”
周沖拿着銀票,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羅易揉着手腕子,無奈的比了個大拇指,主将做到這份兒上,敬佩。
沒白費這些日子臨陣抱佛腳,手指上都出新繭子了。韋祎想,用圓頭的玉質簪子洞穿人的手掌,擱三個月之前自己可做不到。
玉質脆,從來就不是作為武器的好材料,比銀子還差勁。
“這就走了?進去都進去了一趟,古墓我還沒瞧得新鮮,豈不是辜負我又是被抓又是被綁。”羅易忽然提起。
“不太好吧。”
“沒事兒,我不會随便拿東西的。”
“不随便也不能拿。”韋祎拒絕。
“走吧,跟我下去一趟,”羅易拉一拉韋祎,又問雲攸纾:“平煥同去嗎?”
“不去。”雲攸纾讷讷地回答,他還沒從被揭穿的震驚裡面緩過來。
“走吧,難不成你放心讓我一個人進去?”羅易已經矮身鑽進了墓穴,招呼韋祎。
“錢氿,你看着蕪夙姑娘,整隊,我一會兒就出來。”
點頭答應,錢氿的神色裡不乏八卦意味,孤男寡女,去黑漆漆陰森森的墓道裡,很多故事都是從這兒開頭的,今天的八卦份額不低,斷袖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扭一扭的往前走,剛才被捆了好一會兒,腳踝有些不自在,大概是扭傷了,不過還是很有興緻。
韋祎在後面跟着,給她打火把。
先回到剛才的耳室,羅易重新檢查了一遭有沒有物品落下,檢查無誤後,掀開了一個櫃子的門。
“我可正看着呢。”韋祎說。
“我也沒說要拿東西。”羅易扶着腿蹲下。
雖然墓門被炸開了,這又是最靠近門口的第一間耳室,一般要放些瓷器、金銀器,最受盜墓賊歡迎。“瞧,這裡的東西一點兒都沒少。”
是真的,櫃子裡面整整齊齊擺放着玉擺件,瓷器瓶子。
“為何沒有被盜?”
這不合理,墓門都被打開了,裡面的随葬品怎麼可能一點都沒有失竊?
關上櫃子門,沿着墓道往裡走,一路上路過多間分岔路,其中一個裡面擠滿了棺材,層層疊放,“這些是随葬的奴仆。”
“難道是殺人随葬?”這也太恐怖了,韋祎很想轉身向外走。
“前朝是蓄奴制,重喪儀,殺人随葬不足為奇。”
郡公在韋祎眼裡不算什麼大爵位。
一個小小的開國郡公,幾代傳下來竟然殺了這麼多人做随葬,可見前朝愚昧至極。
也就隻有韋祎會覺得開國郡公不是什麼特大權貴,真是不把封疆大吏放在眼裡。
“快走吧,陰森森的。”這事情可怕得詭異,韋祎不禁想象這些随葬棺材裡的人都是冤死的,更恐怖。
“你怕啊?你怕可以拉着我。”羅易高姿态把手伸過去。
“是你怕了吧,我才沒有怕。”韋祎絕不承認。
羅易轉身就走,“那我們繼續往裡,馬上就到主墓室了。”
“别走這麼快,當心腳下!”韋祎立刻跟上。
主墓室,最裡面最中央靜靜躺着一口大棺椁,周遭大小棺椁品字形排列,中間有銀磚玉磚砌的矮牆隔開。
“不要開棺材。”韋祎又搶着說。
“知道,我又不是來盜墓的。”走迷宮一樣七拐八跨來到那具最大的棺椁前,矮牆上有字篆刻:诰授開國隅希郡公朝請大夫顯考徐公永字端忠府君之陵寝。
“這位徐郡公,封号是隅希。我剛被綁到那座破廟裡面,看到大牌位上這兩個字覺得實在不吉利,難道我命休矣?”
“你的字裡有相同的字。”韋祎最初看到那個希字的時候,也想起來了。
羅易搖搖頭,“不止如此,《道德經》雲,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他的封号,隅、希,就出自這裡。”
前朝崇尚拜道拜佛,能用道德經裡面的名句作為封号,在前朝是受皇帝寵信的證明。
“你的字也出自《道德經》?”韋祎問,“你不像是會笃信道學。”
“當然,确實出自《道德經》的大音希聲,我也确實不信道學。”羅易說,“我的字是及笄時自己取的,當時打聽了,有個頗有資源的外地行商笃信道學,我看兩本道學的書好跟他套近乎。看到了這句,覺得這話有道理,越是強大的力量越是悠遠飄渺沒有實在的形态,潛于衆生萬象之中,心向往之。”
“逸字呢?”
韋祎想了想,自己的字并不是加冠才取的,幾乎是入門不久,師父就給取了這個字,主要目的是為了搶占住這群徒弟的“取字權”,等這群徒弟加冠,早就出師了,那就沒辦法親自給他們取字,所以都是早早取了。
韋祎的字沒有特别的意義,師兄弟幾個的字都是“子”開頭,很常見,師姑曾經諷刺師父說:“你這是意淫自己要成為孔夫子?”
“隽”字在古語裡有彎弓射箭的意義,又是好字眼,就用這個了。
根本沒什麼可拿出來說的。
羅晏的字有幾分意思,他娘親更有先見之明,早在羅晏出生的時候就把孩子的名和字都想好了,他出生那年朝廷新鑄造了一套金銀錠子與銅闆通用發行,名曰壹元通寶。從裡面抽兩個字,就是壹通。
差點就叫做元寶。
“逸字啊,因為當時特别累,我、符憐、漁甫,那時候隻有我們三個,都特别累,累狠了,我就想着什麼時候能去雲遊四海,做個漂泊隐逸之輩。”
“現在呢?”
“現在也想去!現在也累啊,等哪天不做這些俗務了,又有錢,想去哪兒都可以。”
“嗯,我也想。”韋祎如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