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長史說了,絕不能給華陽添太多麻煩,隻要劃撥一塊城内的閑置之地,有水源即可,我們自行駐紮布防,飲食所用我們随隊帶來,又在華陽訂了一批,不用麻煩郡守。”
“原來如此,長史真是客氣了,我們丕州本是一體,長史是來幫我們解決困難的,怎麼能說麻煩我們呢。”柳爚笑道,“我們備好了酒菜,校尉好生歇息。”
一旁站着的府内官正盤算,這麼長時間過去,廚房應該能做好席面,隻差端上桌了,向柳爚應喏告退,帶着送信兵出去,正好看見廚房的一個小丫頭在拐角沖他揮手,意思是可以上菜了。
于是傳菜,府内官陪着送信兵在偏廳吃。
送信兵心中奇怪,在場的将軍不說話,甚至扭着頭捂着臉,郡守也不說話,怪怪的,反而是郡守夫人在處理:“哎?這位官爺,可是今日郡守大人心情不佳,為何讨論軍政大事夫人在場,還要替郡守大人勞動?”
“你有所不知啊,我們郡守府一向如此,夫妻恩愛,與尋常人家不同,大小事情夫人都清楚,我們夫人常常幫着大人分憂解難,最近間諜作亂,到處抓幼童,攪得百姓不安,正是夫人辦的案子,把幼童都給找了回來!”
“原來夫人竟有男兒之能!”
“豈止啊,我們夫人是當朝中書左仆射柳大人的女兒,未出嫁時,是名動京城的才女!”
送新兵打探了内部消息,自然要仔細記下,好回去禀報。
“靈均,我記着栗子巷和湯餅街中間有一座大宅,有案卷記載,宅主人家曾縱火燒毀民房兩條街,因而将這間大宅子賠給郡裡。郡裡另外拿了錢重新蓋了民房,本打算把那座宅子拍賣,挂了牌子一直賣不出去。那裡四周空曠,不怕被百姓看到,有官差守宅子不會太髒亂,就暫時撥給長史大人吧,五百兵卒擠一擠都能住下。”無人開口,柳爚在那想了想,找處地方撥出去。
栾鳳詫異道:“是前任郡守時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哦,上個月,湯餅街的孫家丢了個小女孩,我順便翻了翻湯餅街都有什麼案子,找找看附近的前科犯和能藏身的地方,因而有些印象。”
“我看該給他安排在城東邊,他們不是要水源嗎,讓他們好好喝一場那邊鹽湖的苦水!”
“還記着州裡讓你養魚的事兒呐!哈哈!”柳爚搖頭笑笑。
“讓我養魚?全華陽郡唯一一塊湖,是個鹽湖,鹹得發苦,把人扔在裡面都能飄起來,魚放進去立刻翻肚子!難不成讓我挖池子再從井裡打水灌進去?這兒的土根本盛不住水!”
“好了好了,也沒有非要讓你養,别想了。”
“養不成魚,就把我叫到定沙郡去罵一頓,如今又來搶抓間諜的功勞,就是因為瞧不起我!”
“怎麼會呢?他是軍官,當然清楚丕州的水文地理,前些年讓你帶着百姓養魚是故意刁難你,這回要搶功,是忌憚你,他怕你比他風頭更盛,咱們就更要見招拆招啊。”
韋祎看着柳爚的神情,有一絲不耐穿插在溫和裡面,這熟練程度,看來這些年沒少說這段話,張口就來。
“他們是怎麼得知的消息,咱們沒把這事兒傳到州府。”過了一會兒,栾鳳回過味兒來,也正是韋祎想問的,不過他是突然心一虛,沒開口。那個,周沖正在外邊自由自在呢。
“郡守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牢裡有那麼多獄卒,想要知道我們郡守府有客還不簡單?他們是州上官,是軍制,在州内的郡裡安插眼線理所應當,常年忌憚你有才有功,當然要盯緊你的動向。”柳爚說。
“這麼說,他們早就清楚華陽的夷人鬧事,卻故意不聞不問。”
“當然,臨近面聖考核,他們樂于看你出亂子,怎麼可能出手呢?”
為什麼小爚姐對答得這麼快?而且按照前些日子的事情來看,她在府内的人事上很有把握,怎會釘子遍地?韋祎想着,難不成是她找的丕州太守派人來?
官場之中,兵不厭詐。誰不會使個手段?
記着派個校尉去城北外面的出使大軍駐紮處通報一聲,不要等明早尋哨乍然看見州長史的隊伍吓一跳,起沖突就不好了。
“怎麼會是我去州府找的人?”柳爚很詫異,這位單純表弟竟然能想到這一重,一定是混官場混的,“各郡都有州府安插的人,我知道是誰,他的職位足以讓他清楚你們的事情,至于他要不要去報告州府,州府要怎麼做,我就控制不了了。”
“會不會妨礙計劃?”
“兵來将擋,随機應變,擔心沒用。對了,來了好幾天,你都沒有出去逛逛,正趕上大好秋日,白天不冷不熱,正适合逛街,得閑就陪羅姑娘一起出去啊。”
“我得守着那熊孩子。”
“帶着他一起,估計他也想出去看看。”
“知道了,我帶着他出去轉一圈,讓外面的密探都親眼看見,我們确實就住在郡守府裡面。”
“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柳爚點點頭。
“知道知道,還有把那位倒黴公主從牢裡挪出來的事,别忘了。”
“明天之前,一準把她給移到客房去。”柳爚答應。
在郡守府後院裡面找一間客房,離韋祎的房間不遠。
叫來傭人,把房裡的家具全都搬出來,随後叫來官府的鐵匠,比着房間内部的大小造了一間鐵籠,再把家具全放回房間去。
夜裡加班幹,拇指粗的鐵杆子庫房裡現成就有,叮叮铛铛打鐵,做成間籠子,醜時中就完工大吉。
“有必要嗎?”
“郡守大人說了,不能讓她住得太舒服。”柳爚假笑道。
“也成,這樣逃跑的風險變低了。”造都造了,隻能說它好。
“勞煩韋将軍走一趟,把公主殿下從牢裡押解過來。”
“好好好,我這就去,你别打官腔了。”
“等等,你們明早要不要與我一起去城門迎接?”
“不想去,但是那個長史和太守什麼的,已經知道了我在這裡,我就不能不去,明早我拎着倒黴王爺一起去。”
“這都醜時末了,明早開城門前趕去門口,至少要卯時初起來,現在回去,隻有一個時辰好睡,一躺下就起來太痛苦,不如不睡。”
有柳爚在管改造客房的事情,栾鳳回去書房忙别的事情,韋祎遠遠看着,書房子時過後才熄燈。
“好主意。”反正不管别人睡不睡,韋祎都不睡。
把蕪夙從牢裡轉移到客房之後,韋祎和柳爚去後廚房門口的石凳上坐着,一人屁股下面鋪個軟墊子,中間放一個大号火盆,還沒買冬炭,燒的是木頭,隻需要燒一個時辰,木頭也無妨。
“我打坐一會。”韋祎在石凳子上抱着肩膀半閉上眼。
柳爚很好奇地左右看看,“我是不是不能出聲打擾你?”
“沒事,我不僅可以跟你唠嗑,而且能同時看着火。”韋祎覺得好笑,緊接着又想到:“但你不能給我讀鬼故事。”
“看來這打坐入定沒有坊間武俠小說裡寫得那麼玄。”柳爚在對面坐下,繼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