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難不成對方還有别的身份?
王大爺卻不說了,兩人順着他視線看過去,原來是那保潔員大包小包的出現在了拐角。
是她啊,早上才見過,給人的印象,的确是個熱心大姐,池千雪抿了抿唇,有點不知道怎麼反應好。
不過,大姐眼下雖然是被辭退了,但按照差點造成的後果來看,這已經是很輕很輕的處理了。
可對方委屈啊,她越走越近,到了三人跟前開口:
“領導啊,對不住,我真沒想到會這樣,但我真的不知道不能說啊,那人看着老可憐了,我同情他才說了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我完完全全的好心啊,這年頭,真是好人做不得,閑事管不得,誰知道那是人是鬼啊,我也真是倒大黴了,工作換了又換……哎!”
她愁眉苦臉的說完,也明白事情已經挽回不了,也不需要三人的回答,她一轉身,自言自語地走出了警局:“命苦哦,人老了就沒用了,說幾句話差點要抓我坐牢,這世道,不讓人活啊……”
她越走越遠,池千雪目瞪口呆。
不知情的人要是圍觀這一幕,還真當是他們欺淩弱小呢。
“别聽她扯那些,還當自己隻是好心辦壞事呢,說也說不通!對了,知道她是誰不?”
“啊,誰啊?”
這保潔員不是别人,正是陳惠這樁案子裡的目擊者,那個沖進酒吧街公廁的保潔大姐。
她在陳惠那事後很快辭職了,後通過老鄉介紹來了東城分局工作,聽了一耳朵陳惠的案子就上心了,一直默默留意着案情進展,卻全程隐藏了自己,生怕惹禍上身。
這位大姐一直說,她是因為同情可憐對方,這才說了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是完完全全的好心。
真的是這樣嗎?
也許好心也占了幾分的吧。
案子已經結了,她沒有了最初生怕惹麻煩的擔心謹慎,反而漸漸滋生出了一種隐秘的得意,同時也有點郁悶。
這種默默掌握了事件來龍去脈,卻不能與人分享的感覺很不好,所以面對連連哀求她看着就可憐的老大哥,她大說特說,還加入了不少她自己的理解,信誓旦旦的千真萬确的模樣。
男人全信了,或者說願意相信,說盡興後,保潔大姐也責怪了男人的兒子,确實犯錯了很不應該!男人抹抹眼淚竟然也像模像樣地認起錯來,兩人坐立在狹小的工具間内,像演練了一番升堂的情景。
最後,大姐歎氣,建議他去求求那個主辦的女警官,想想又說肯定沒希望了,都辦成鐵案了。
“反正你試一試吧,不成也隻能認了,子女都是債,哎。”
話都讓她說完了。
男人點點頭沉默下來,看着水壺開始冒煙直至燒開。
接滿後他向保潔大姐道謝,接着獨自走回到了一樓樓外等待,最終,他将開水潑向池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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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爺自然不能一五一十形容出人心底色,當下,他隻是轉述了問出來的對話經過。
公安老前輩,說話絕不會添油加醋,但他會分析,池千雪則細膩,姜不招更敏銳。
對待已經到此為止的這樁事,王大爺決定了以後要更嚴把關,兩位受害者倒是立刻放下了。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呢!
匆匆進去大樓,兩人正好碰見後勤主任,又是一通解釋說明關懷後,拔腿要走的池千雪突然問道:“我們分局接受社會捐贈嗎?”
有着一張慈祥胖臉的後勤主任眼睛一亮:“接受啊!可以啊!”
誰要捐嗎?捐什麼呢?辦公桌?辦公電腦?左不過是些辦公用品,但量大了也是很能解決問題的!多出來的經費,正好可以拿來用到……
他暢想着,眼睛忽閃忽閃的滿是期待,池千雪也不負所望:
“茶水間員工休息室多來幾間,嗯,宿舍也算上吧,争取讓局裡有住房需要的都住上,就别在外面租房了,您看在後院再建幾層樓好,或者找塊合适的地皮,購買和審批程序我這邊都可以負責,您往寬敞了建!”
“辛苦您回頭打個規劃預算給我,對了,我看有些警車已經很舊了,也加上,要新款高配的!”
池千雪暫時隻想到這些,她歪頭思索幾秒,渾身上下散發出耀眼的,散财童子才有的金色光芒,吐出一句天籁之音:“還缺什麼都加上!”
後勤主任眼睛越瞪越大,嘴角幾乎咧到天上去,兩掌一拍,手心胸膛都是火熱熱的,恨不得将眼前人供起來日日上香!
這是什麼大财神!一把年紀的主任笑完又想哭,感動的!不是說有錢人都精明,越有越摳嗎?他錯了!刻闆印象要不得啊……
池千雪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有多豐富,但光是外表那熱辣滾燙的目光已經讓人受不住,于是趕緊扯着愣神的姜不招走先。
姜不招看看池千雪,陷入沉思:
其實他已經在攢老婆本了,但是好像,啊不必好像,是他一定養不起千雪,怎麼辦?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雖然人家沒有要自己養,并且生活質量相當的好,兩人能不能在一起也沒有把握……
他暗暗給自己鼓勁:不要氣餒!有空多找找自己的優點和定位!嗯,健身不能斷,要不要買面膜呢?以前覺得大男人不該敷,得改,咳!别讓人看到不就好了……
男人啊,就是想頭多。
等回到二隊辦公室,面對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問好,兩人顧不得多說,将心神從上午發生的幾段插曲中收回,姜不招敲敲桌面,進入工作模式:“都去監控中心,石廈案可能有突破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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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被看過多次的監控畫面中,大廳和電梯等有監控的公共場合内,進出的還是那些人,大夥還是不明白有哪裡特别。
江望:“姜隊,我們在找什麼啊?我看你本子上一直在記?”
姜不招指了指出現在大堂,背着外賣箱進電梯的外賣員:“你們發現沒,整晚進進出出奔忙在整個石廈公寓的外賣員有很多,但有一個人,出現得太頻繁了,你看這個……”
代福音負責拉時間。
“這個。”姜不招指完又說出一個時間,代福音拉過去。
“再看這個。”
“還有這個。”
“看出來了嗎?”
“都是同一個人!”
江望驚呼:“真是吼,都差不多瘦差不多高,雖然帶着頭盔口罩看不清臉,但感覺上确實像同一個人!”
姜不招抱胸單手支下巴,眉頭一皺又一松:“他走路怪怪的。”
池千雪定睛一看,腦中閃過一點靈光,轉瞬即逝。
曹空城接着說道:“說腿腳不靈便吧,走路又還算正常,但正常外賣員哪裡會走得這麼‘平穩’,都恨不得跑出火星子來,嗯,不好說,他就走那幾步路,其它時候都是電梯裡站着不動,也就進去出來那一下,着急了才有一點怪。”
步青雲:“再看看,還有很多他的畫面吧?”
視頻無聲播放,或是快進或是暫停或是回放。
終于。
可能是整晚的奔走,他終于疲勞到露出破綻。
池千雪看着因為急走幾步,所以氣喘籲籲走路高低不平暴露腿疾的外賣員,心霎時間沉了下去。
這人很瘦,個子不高走路跛腳,案發當晚頻繁出現在石廈公寓。
池千雪在心中道:“他是阿豪。”
阿豪。
竟然是阿豪。
可是故事裡阿豪和月牙根本不認識啊!
不對,月牙失憶過。
總之,這絕不可能是個巧合。
她後知後覺到,能出現在故事裡的人和物,都不會隻是白白出現。
阿豪很大可能就是那個幫兇!
可她沒法說,她隻能引導:“先問問月牙母親那邊,看知不知道月牙身邊有個有腿疾的朋友。”
姜不招看了她一眼表示贊同,江望則撓頭不解。
“其實我還是沒有明白吼,隻因為他出現的次數最多,腿有毛病習慣掩蓋,就是那個幫兇?”這也沒有因果關系啊。
姜不招解惑:“這兩點本身沒有問題,問題在于,他怎麼就能一直精準接到石廈公寓内的單子?而且他送完一單離開公寓大堂,再接到新訂單取餐回來,這中間至少要相隔半個小時以上吧?可他二十分鐘左右就回來了,單單如此沒有例外。”
“這是他疏忽的第一點,疑點二則是,他在公寓内每個訂單的配送時間全都長過别人,現在的人點外賣多是放門口就好,哪裡需要費時間當面交接,即便是因為他走得慢,也還是太長了點,而且就那麼巧,他配送的單子全都在高樓層,沒有一單是二十樓以下的。”
步青雲點點頭附和補充:“是了,比如這單28樓的,他從電梯出來後,拐彎進入走廊不見,至少過去五分鐘了吧?才提着外賣箱回來等電梯,仔細看他手臂,明顯比之前繃得直,什麼外賣,送完後箱子會比原來還重?除非他還裝了東西。”
“就是啊,隻見過幫人帶垃圾下去的,沒聽過裝東西進箱子走的。”代福音仔細看後,謹慎地發表了言論。
江望瞪大眼睛:“哦——哦!月牙把東西搬到這人刻意随機出來的樓層,再在樓梯間轉移掉由外賣員帶去地下停車場,一晚上來回接力,足夠他們分屍又搬空了!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就非要搬空?”
“诶,要是走廊樓道有監控,或者停車場别那麼昏暗導緻看不清,他們的陰謀肯定不能得逞!這物業都不行啊!”
曹空城看江望一眼:“不懂了吧?沒有經過所有業主同意,物業無權對可以拍到業主家門口的區域安裝監控,侵權的!”
“而且,那時又有那時的辦法啦,犯罪分子的聰明都用在歪門邪道上了,我們要有足夠的想象力才行。”都到這個年紀了,再沒本事也有點見識了,曹空城深認為,太正确了是辦不好案子的。
江望連連點頭,學習了,安靜三秒後,他突然冒出一句:“情感糾紛中,一方斷舍離相關物品,是人很正常的心理,甚至是必要的行為。”
算是自己回答了自己剛剛的疑問,不過竟然沒加半點語氣用詞,對他來說,反而是種無厘頭行為了。
代福音莫名其妙地瞥了他幾眼,想說“怎樣?你失戀過哦!”到底是嚴肅工作中,她咽回去了。
姜不招最後一錘定音:
“綜上所述,這人有嫌疑,但不代表他就是幫兇,我們的很多分析,都是在預設了他是幫兇後自圓其說的,但不管怎樣,這是目前唯一發現的突破口,所以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先找出這個人。”
“是不是,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