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渴、餓。
貓沒了舌頭、牙齒、指甲。
手腳被依次折斷,扭曲耷拉着。
身體反複被開水澆燙,已經潰爛腐臭。
皮毛被胡亂刮剃,一刮就刮下一塊燙熟發爛的肉。
柔軟腹部、生殖器官,隐秘重要的部位,被刀割、被火燙,一塌糊塗。
隻剩一雙眼睛,因為需要看着自己如何被活活折磨,需要這扇心靈窗戶裡所有感受能被鏡頭記錄下來,而尚且完好。
可是今天,老幺向校草告白失敗,回到宿舍,她不知如何宣洩,最終還是将手伸向了那雙眼睛。
她已經褪去了最初的青澀,雖然偶爾還是不忍心,甚至惡心害怕,但看在陸續進賬的那幾筆錢上,她認為,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開始化被動為主動了。
那種無用的感受,也在離她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隐秘快感。
她不是第一次幻想了——
——尖銳物品穿進耳道,會是什麼樣子?用火一直燒皮膚一個地方,散發出來的味道和烤肉一樣嗎?貓下面那個洞到底有多深啊?拔毛和拔指甲哪個反應更痛?
等等等等。
這是老幺才有的“奇思妙想”,這令其她幾人徹底對她放下戒心。
于是,當她提出想玩眼睛時,她們同意了。
老幺興緻勃勃戴了手套,架好手機,用特寫鏡頭,比劃幾下後,徒手硬生生挖了下去,挖不動摳不進,她用上吃奶的勁,費了好些功夫,才成功挖出一顆眼珠。
眼珠子後頭帶了一串不知道什麼東西,像貝殼類食物的肉,那後面連着的屎囊一樣。
不僅惡心,那眼珠在她手心,黑眼仁好像還能轉動似的對準了她。
她趕緊将眼珠子塞進貓因為痛苦,而張開至極限的嘴裡,再捏住嘴逼迫貓吞咽下自己的眼球。
接着她割下幾塊貓身上爛熟壞死的肉,塞進了那個空洞幽深血紅的眼窩之中,她塞得深極了,也許都碰到了大腦内部組織。
她表情猙獰,語氣怨憤:
“去你媽的臭婊/子,去你媽的去你媽的去你媽的!草草草,他為什麼要拒絕我!肯定都是因為婊/子太多!全都該死,全都給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太丢人了!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她一邊罵,一邊還想一鼓作氣挖下另一隻。
結果貓突然劇烈抽搐,又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很快真的不動了。
她惡狠狠亂糟糟地做了一套急救,并沒有用,這次,貓似乎真死了。
老大的聲音從身後輕忽飄來:“死就死了吧,也玩得差不多了,不過到底是你下手太重,就交給你處理了。”
老幺臉上還殘留兇狠惡意,她脫口問道:“我處理?我怎麼處理?你們以前處理過,得你們來啊!”
老大、老二、老三,三個人雙手抱胸,冷冷将她包圍:“你再說一遍?”
老幺打了個哆嗦,身體帶着情緒迅速降溫冷卻:“好,我來,我來!”
她清洗好自己,走出廁所,翻出一個大号黑色行李箱,看着平平無奇還很土氣老舊,卻是最實用最牢固的一個,裡面隻有幾件衣服,她随手丢出去,扯了條被單,接了舍友們遞來的幾卷保鮮膜,明白用意後,提箱進廁所。
一通忙活,将所有都打包進被單,反複确認不會滲漏血迹,而後裝進行李箱,再噴上很多香水,完成。
正是星期天,宿舍樓還沒到返校高峰,走廊冷冷清清,老幺小心推着行李箱出了宿舍。
走到外面這番天地,走到有秩序的人間中,她才後知後覺感到一種巨大的害怕恐慌,于是想要回頭,可是老大當她的面,冷冷将門合上了。
她沒得選,隻能小心推着行李箱,吃力地搬下樓梯,這期間,每當有人上來下去,尤其是捂着鼻子嫌棄看過來的,她都像驚弓之鳥一樣縮頭躲開視線,長長頭發挂下來,剛好能夠遮擋她的臉。
幸好沒有人多管閑事!
走出校園後,她茫然四顧,根本不知道能怎麼處理。
扔海裡?大海太遠附近沒有河流,火燒她怕煙霧引來路人,亂扔又驚立刻被人發現,她往人煙少的方向走啊走,心裡恨極了。
哪怕有座山,或者有個垃圾站也行啊,反正她可沒留下指紋,都是拿紙巾墊了一層的,而且東西也都不是自己的,不被發現最好,發現了,隻要她不認,也沒人能拿她怎麼樣,她看過很多短視頻新聞,對這點很有信心……
口袋裡手機突然響起,老幺站住掏出來看。
原來是有人看了老大她們剛剛新鮮上傳的視頻,提出高價收購屍體——
——老幺僵在路旁,吓出一身白毛汗。
她們明明打了馬賽克,而且是匿名上傳的視頻,網站系統自動出價,同意成交後自動付款到賬号上,她們可以在後台,自己輸入任意收款方式賬号來提現,全程不會有人工參與介入,說好的絕對保護用戶隐私身份信息啊!
為什麼會有人聯系?非要聯系為什麼要找她?難道她們做的所有事,都有人在監控嗎?
老幺怕極了,不停四處張望,卻隻引來路人好奇目光,她又趕緊縮頭,對着手機噼裡啪啦一通按: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找錯人了吧?!】
【放心,我高價買的聯系方式,隻有一個聯系方式而已,沒辦法知道更多你個人信息,我隻要屍體,你運送到指定地點後我會自取,一口價……】
對方很快回了一長串信息,老幺就這麼信了,而且……心動了。
她提起行李箱一直走,一直走,不敢打車。
可後來,她實在太累了。
于是有一輛小紅車路過拉客時,她猶豫一會,決定坐車。
“到傳媒學院。”
司機很熱情,非要幫她提行李箱,竟然差點拒絕不掉,而且已經上手提了提,老幺終于爆發,奪回箱子把手,兇了過去:
“喂!都和你說了不用了不用了大叔!你聽不懂嗎?我又不是沒手,我箱子裡有易碎品的好吧!”
真的是,好好說話不聽,非要她發火是吧!
司機總算老實坐回前面去,一路無話,到了目的地後,她掃碼給司機錢,那司機還一直看她,笑得跟個傻B似的,沖她說:“謝謝,謝謝,真的不用幫你提嗎?”
老幺煩死他了,直接不理,下了車拖着箱就走。
她将箱子拖進了傳媒學院後山,一顆榕樹後面。
山林裡無人,天色也不早了。
老幺匆匆給行李箱和大樹拍了個合影,發送出去後,她原地踟蹰片刻,終是不敢再待,飛快逃跑了。
她要轉學,她一定要轉學!
她就是這樣的,一會想好是這樣,過一會又胡亂想到會那樣,想了一路,到底還是擔心會有麻煩,總感覺自己是不是無意間踏進了一個暗黑世界。
後果,她可能擔不起。
時間就在“不怕沒事的”和“萬一沒那麼簡單呢”中度過。
幸好,轉學很順利,她仗着抑郁要自殺搞定了爸媽,老大她們也隻是警告她忘記過去那些事而已。
當然沒問題,她肯定會忘記,才不會和自己過不去。
她拿到了一大筆錢,好像是轉了好多手,反正承諾到她手上時,一定是可以用的幹淨錢,接着她将手機号一換,整個人也煥然一新。
她在新的校園裡成了風雲人物,沒有人敢給她氣受,舍友一個個乖得很,叫幹嘛就幹嘛,她還交到了更帥的校草男友。
可比以前那個不識擡舉的窮校草好一萬倍了!
唯一讨厭的,是他竟然也喜歡小動物,以前那個喜歡貓,這個喜歡狗。
他養了一條小白狗,他同校的妹妹更讨厭,老喜歡牽着那條狗出來,要她請客吃飯玩耍。
當她是冤大頭啊。
讨厭讨厭讨厭!
她還要走了那條彩色編織繩項圈!
那可是老二因為喜歡留下來後,又被她偷偷拿走的。
老幺很想發火,可她現在的人設,是有錢白富美,是潇灑小姐姐,是有愛心經常喂養小動物的人啊。
所以此時,老幺還是跟着幾個女孩走進了一間西式快餐店,看她們說笑着要給狗買炸雞吃。
吃吃吃,怎麼不吃死算了呢?
又要她買單了!
可沒辦法,男友太帥,她真的喜歡,隻好再忍一忍。
等她哪天忍不了了……
呵,那條狗,就等着死吧!
.
故事到此為止。
池千雪緩緩蹲下身,看着被姜不招小心挪擡出來的行李箱中,那具小小屍骸旁,空出的大片位置。
她知道,她就是能感覺到,那裡,曾躺過一個人。
之所以不在,是因為她被買走了。
貓是她,她是貓。
誰說受害者隻有一個。
可故事沒有明說,而這種感覺,無憑無據,沒有來由,解釋不清。
每個生物都是自己生命舞台上的主角,故事或者短暫或者漫長,或者精彩或者幾筆便可帶過。
而她池千雪在她的人生故事裡,是個可以看見死者故事的人。
這些故事,因為主人公的不同,而風格不同。
那麼,是誰在寫她呢?為什麼讓她穿越,讓她死而複生,讓她擁有神奇能力?
世界是真實的嗎?
還是,其實她仍然活在前世,因為心髒病發正被搶救,在生死關頭,她進入神奇境界,做了死前最後一場大夢?
或者,她根本已經死了,意識是超脫肉/體的某種不滅物質,而她池千雪,不過一縷意識遨遊宇宙間,根據潛意識妄想,有了一場專屬于她的旅程?
短短時間,她便想了這麼多。
她無法不想。
一次、兩次、再次,她以後還将不停看見吧。
一個高高在上的執筆者,無情書寫亡者的愛恨情仇、貪嗔癡恨……怎能知道,故事中人,切膚之痛、錐心之痛、無法掙脫命運之痛!
“千雪,你怎麼了?千雪!千雪——”
——“我沒事,我沒事!”池千雪驟然回神。
她不知道,她剛剛一臉呆滞,再到滿臉痛苦絕望,簡直将姜不招吓到心髒跳出。
池千雪永遠積極向上,總是熱愛生活,就算偶有郁悶難過,可何曾展露出大悲大痛過,姜不招驚疑不定,他不相信她沒事。
她身上,到底隐藏了什麼秘密?
他應該去探究嗎?
下一秒,他抛開雜念,因為池千雪張口說:
“姜隊,雖然很莫名其妙,但就像貓有靈性,能帶我們找到這裡一樣,我也有強烈的直覺……”
池千雪看看圍着貓屍骨打轉卻不靠近的奶牛貓,再看向姜不招,眼中有忐忑,更多的卻是鄭重堅定:“許如意在這箱子裡待過!”
“隻要查出是誰殺的貓,就能知道是誰對許如意做了什麼!”
“而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許如意的同學。”
如果案子都憑直覺來破,恐怕天下大亂世界都要毀滅。
可姜不招,沒有一句反駁。
畢竟還有一句話叫做: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千雪破案的思路再奇怪,話卻有其道理所在。
首先,再不願意也得認,殺貓甚至虐貓,它不犯法,所以丢貓不需要用這麼大的行李箱,并且專程深埋在隐蔽處地底下。
其次,許如意是在去學校後不見的,之後和家人的聯系,并不能證明是她本人,而且就像姜甜說的,既然能聯系家人,為什麼不能順便聯系她說一下。
最後,箱子裡有頭發。
“有頭發?”池千雪難以置信。
兩個手機電筒集中照射下,行李箱中,貓已經成了腐臭幹屍,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姜不招指着一個地方:
“你看,這應該是貓的胃腸區域,有一團毛發。”
這當然有可能是貓毛成團,可姜不招如此肯定,是因為某個角度觀察過去,毛發顯然過長,不符合貓毛特征!
姜不招看着池千雪:“也許兇手将一切善後得很幹淨,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可他/她千算萬算算不到,貓不知道因為餓還是什麼原因,死前吃了人的頭發進肚。”
“而人的頭發,是無法被胃消化的。”
“随着時間過去,屍體血肉内髒腐化,露出白骨,也露出了這團頭發。”
池千雪看着姜不招用樹枝小心撥弄了一下後,變得明顯的黑色長發,聽着他冷靜的聲音,響徹在這片漆黑寂靜山林之中……
頭皮發麻!
.
“我給局裡打電話,請支援。”
池千雪急急提醒:“别開警笛,别打草驚蛇。”
姜不招點點頭,起身打電話。
現場要勘測,物證要收錄,貓屍頭發要檢測鑒定,工作很多,但缺一不可。
沒有可立案的依據,警方不能貿然執法問訊,群衆也不是什麼情況都必須配合的。
池千雪想起身,發現奶牛貓不知何時靜靜蹲在了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