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嬷嬷陪着年婳到屋裡收拾衣裳用具,不同于站在院外的那些丫鬟太監們,二人的表情倒沒什麼畏懼,隻是神色也談不上好看。
“嬷嬷,天花這病兇險,若我......”
年婳方才依稀想起,自己在家時從大哥口中聽說過這病的傳染率,早些年間,有些村子能因為這個病集體覆滅。
她想說的是,萬一她此行回不來,這西小院的奴才丫鬟們都是對她忠心耿耿的,到時候就把她攢的首飾銀子散給他們,不論以後是出宮還是轉去别處,總能留個養老的本。
誰料還未等年婳張口,趙嬷嬷便握住了她的手,也打斷了她将要說出口的話:“小主盡管放心去,老奴就帶着紫蘇和品月他們守在這西小院等你回來,等你和四爺一塊兒回來。”
趙嬷嬷一張飽經風霜的面上是不容拒絕的神色,年婳看的眼熱,垂眸嗯了聲。
宮裡頭早就備好了馬車,年婳未多加耽擱,跟着宮裡太監往城外莊子的方向駛去。
馬車上,年婳在腦海裡梳理了自己前世看過的信息,從各種影視傳記的記載來看,曆史上的雍正是沒有得過天花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存在導緻了蝴蝶效應,才讓四爺也染上了。
夕陽斜挂時,一行人在城外一處莊子前停了下來。
到了莊子外,德妃身邊太監率先去叩門,小林子隔着門縫往外看了一眼,高聲問道:“誰啊?”
那公公此刻倒沒有了在西小院時的氣勢,恭敬道:“聽聞貝勒爺染了急病,德妃娘娘念在爺旁邊沒人伺候,派我把年格格送來。”
“急病?勞煩公公和年主子先等上一會兒。”小林子心有疑惑,卻不敢擅自開門,麻溜地進去通報。
年婳的眸中閃過疑惑,小林子在西小院算是熟人了,怎麼方才聽他的語氣,并不像是四爺有事的樣子。
屋裡,胤禛正拿着一本山水遊記在浏覽。
這遊記是年婳平日裡愛看的,本想着過兩日去西小院時帶給她,沒想到他來得急,下人收拾東西時可能手誤給他裝來了此處,倒變成了他打發時間的工具。
府裡兩個孩子生死未蔔,胤禛也看不上心,草草過了一遍正準備翻頁,突然見小林子進來通報:“主子爺,德妃娘娘把年格格送來了!”
胤禛原本落在書頁上的視線一凝,擡頭确認道:“年格格?!”
小林子頗有些六神無主,肯定道:“就是年格格,奴才方才隔着門縫看的清楚,真的是年格格!”
胤禛眉頭皺起,撩起袍子便往外面走。
直到胤禛本人出現,細細盤問了一遍那個宮裡的太監,才知道是宮中診痘處的太監在通報時出了差漏,四貝勒府上的阿哥格格出了天花,不知怎麼幾經轉折到了德妃耳朵裡,就變成了四貝勒也感染了,要到莊子上隔離。
“所以,你們德妃娘娘以為我得了天花,便命你把年格格送來?”
胤禛的眼神裡淬着寒意,直直地掃向那跪在地上複命的太監。
年婳被命令在馬車上乖乖坐着,到此也聽明白了其中原委。隻能說這一系列的事太巧合了,且不說負責傳話的人是怎麼傳錯的,就說德妃娘娘得知親兒子得天花還想着懲戒她一個小格格這點,也足夠讓人寒心的。
上次四爺抛下剛入府的劉格格來西小院過夜,年婳就隐隐約約自己恐怕要遭德妃不滿,但她沒料到的是德妃對她的意見竟然大到這種地步,若四爺真的得了天花,那德妃此舉可真是恨不得她也被感染。
天花這種病重則死人,輕則毀容留一臉的麻子,無論是哪一條,年婳未來都落不着好。
她來的路上也是惴惴不安,都想好怎麼寫留給額娘哥哥的遺書了,誰料原來隻是一場烏龍,四爺還好生生地站在院中,此刻瞧着脾氣還不小,估摸着要訓人。
“荒唐!”胤禛素來沉靜的面上難得見了明顯的怒色,看着跪在地上聽令的永和宮太監道:“回去告訴你們娘娘,皇阿瑪不在,永和宮就該關起門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莫要整日想着往四貝勒府插手!”
那太監聞言身子跪的更低了些,眼見額頭已經貼上了地面,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往日四爺來永和宮,雖與娘娘不親近,但哪次不也是和和氣氣的,如此惱怒的言論,往日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胤禛也是氣急了,原本府裡的事就夠他煩心的了,額娘不想着兩個孫輩還在病中,竟還在介意他偏寵年婳這件事。最令他心冷的是,額娘得知他得了天花,竟然還有心思想着貝勒府後院這些事。
若換做是老十四呢?胤禛頗有些晦暗地想,若是老十四得了病,莫說是天花這麼兇險的病症,就算是頭疼腦熱,額娘眼裡恐怕也看不見旁人了吧。
這邊的氣壓極低,小林子正恨不得找個地縫縮進去避一避,突然見遠處的車簾動了動,穿了一身水藍色寬袖裙的年格格輕巧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