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為了以防萬一延長了各處避痘的時間,年婳還要同四爺在莊子上住滿三十日才能回去,四爺不用去上朝,正好有功夫料理一下自己的家事。
因着心情不好,二人這幾日都沒什麼胃口,年婳晚膳命人做了玉帶蝦仁、竹笙炖豆腐、素炒三絲、配上剛出籠的白饅頭,四爺吃的清爽,倒比往日多吃了幾口。
停了筷子,胤禛往她這邊看了一眼,随意道:“你這幾日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年婳看向他,睜大了雙眼:“爺怎麼知道?”
胤禛哼了一聲:“連續好幾夜都睡不着,還以為我沒發覺,你慣來是個沒心沒肺的性子,哪裡見過你這等樣子。”
許是府裡發生了大事,年婳心中忐忑,這幾日睡覺都忍不住窩胤禛懷裡,不過兩人也沒心情幹什麼,夜裡挨得近一些,倒覺出幾分慰藉來。
“妾......”年婳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這幾日萦繞在心頭的想法說出來:“妾隻是想到,往日在家中跟着大哥看西洋那邊傳過來的書,裡面提到能将牛身上的天花用來接種,牛得了天花傳到人身上,人不會病的那麼厲害,但人又能因此獲得對天花的抵抗,妾當時隻是晃了一眼,如今因着府上的事想起來,或許......”
剩下的話年婳未說下去,胤禛卻懂了,大清自入關以來深受天花的迫害,若真的能找到一個法子抵抗這個病,不知每年要救下多少無辜的百姓。
胤禛激動起來,雙目炯炯地看向年婳:“那你可記得那書叫什麼名字?或者我這就給你大哥寫信,讓他幫着想想!”
年婳尴尬地笑了笑,心道你就是問了我大哥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因為這牛痘的接種辦法根本不是她從哪本書上看來的,而是她作為一個現代人在了解人類醫學曆史的時候被科普到的。
“這事情距離現在有些年頭了,大哥那時候看的書又多又雜,好多還被我額娘嫌占地方送出去不少,爺這時若去問我大哥,他想必也不記得。”年婳想了想,補充說:“我聽聞宮中有幾個洋大夫,九爺小時候的病便是被西洋來的大夫治好的?四爺不若把這法子跟他們探讨一番,看看能不能成。”
胤禛點點頭,冷靜下來:“是了,你大哥如今在雲南,一來一去傳信要慢上不少,我明日便差人去跟宮裡的診痘處說一說這個法子,若真得行,定要叫皇阿瑪給你重賞。”
接種的方法其實早就有,隻是目前的醫術研究出來的是“人痘接種”,這種辦法風險極大,也正是因此,皇阿瑪才沒敢給宮裡頭的阿哥格格們試。
年婳在心裡歎口氣,如果她沒預估錯誤,這法子多半是能成功的。她現在隻是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早點想到這點。
或許是她初來乍到,知道自己貿然提出治療天花的辦法也不會有人信,亦或許是她先前對這個世界的心态有些事不關己,這才沒能做點什麼。
往後,不要怯懦。年婳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二人說完,胤禛便迫不及待往書房去,年婳知道他要給宮裡寫折子,識趣地自己幹自己的事情去了。
胤禛回到書房,奮筆疾書一番,正要喊人明日将這治療天花的法子送進宮,恰好聽見小林子通報蘇培盛來了。
胤禛面色一凜,蘇培盛在這時候來,恐怕是交代他辦的事情有了眉目。
果不其然,他說了“準”,蘇培盛便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
見面先跪下問了主子近日的情況,看胤禛與往常無異,蘇培盛低下頭道:“回禀主子,奴才查清楚了,二阿哥的天花是劉格格身邊一個丫鬟傳進來的,前些日子,李側福晉專門找來這個丫鬟給劉格格梳洗打扮,這丫鬟來之前回了家一趟,家中兄弟當時正在發熱,以為是風寒就沒留意。李主子當時要人要的急,拿的又是德妃娘娘的手令,因此在盤問底細時底下人就放了水。”
蘇培盛說的仔細,胤禛幾乎在瞬間便想起來,李側福晉前些日子專門尋了人仿着年婳的樣子給劉格格打扮,他也是因此把兩個孩子接到前院的。
“糊塗東西!竟把自己親兒子害死了!”
上好的龍尾硯被胤禛摔在地上,他氣得不輕,原本還因為二阿哥是在前院發的病心存愧疚,如今知道了其中原委,隻剩下對李氏的厭惡與憎恨。
“劉格格可有被傳染?”
“劉格格未曾被傳染,倒是跟在二阿哥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死了好幾個,府裡如今已經全部清洗了一遍,程大人說再用艾草熏上幾天,基本就能恢複如常了。”
蘇培盛心想,李側福晉這個當親娘的還不知道呢,底下人隻瞞着她說爺發話了不給她見孩子,她還以為這是四爺對自己的懲罰。
胤禛冷笑道:“這麼一說,始作俑者反倒高枕無憂了。準備着吧,待李氏順利生産,便把你今日查出來的東西一字不落地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