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頭,負責傳話的太監一早便得了吩咐,回禀的時候隔着門換了好幾個人,才把這來來回回的事情說明白。
盡管,莊子裡的四爺并沒感染天花。
負責到德妃面前回話的太監給自己打了好幾次氣,這才戰戰兢兢地跪着把四爺那番話原封不動地回禀完。
“老四沒事?”德妃倏地從椅子上立起來,精緻的護甲扣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那你們底下人是什麼做事的,究竟是誰來我這兒胡編亂造?”
德妃肉眼可見地發怒了,屋裡的下人們連忙止住了手中的活計,低着頭在殿中跪下。
“方才那話,是四爺親口說的?”
德妃似是不相信這等忤逆人的話是從老四嘴裡說出來的,再次确認了一番。
“奴才萬萬不敢編造,一字一句都是跟全勝公公确認過的,四爺那話......四爺那話許是在氣頭上,娘娘莫要生氣,天下的母子哪有隔夜仇,待日後貝勒府上的天花褪去,您跟貝勒爺說開了就是。”
德妃癱坐回楠木纏枝椅上,面上卻沒了往日的溫柔端莊:“未必......母子沒有隔夜仇,說的人家尋常母子,我和老四隻有生恩沒有養恩,他未必會和尋常人家的兒子一般體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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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上的日子要比府裡漫長些。
許是程大人吩咐過了,年婳自來了以後便被限制不準随意走動,每日用膳梳洗有丫鬟給她送飯提水,但卻隻是放在門外就走。年婳知道這是四爺在保護自己,隻能一邊數着日子一邊期盼貝勒府的人都無事。
終于捱到了第十三日,這日一早,程大人親自來莊子上宣布四爺無礙,年婳得到消息,也連忙從後院廂房往前面趕,待看到正在和四爺說話的程大人,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程大人的面色并不算好,年婳若有所感,朝着二人的方向望過去。
程大人是個直爽人,今日卻有些吞吞吐吐的,半晌,朝四爺拱手道:“府上的小阿哥昨日夭折了,還請貝勒爺節哀。”
年婳猛地擡頭看向二人,卻見胤禛似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沉默了許久,開口問道:“那小格格呢?”
程大人:“小格格抗過來了,雖額上留了一點瘢痕,但不影響容貌,小孩子家好得快,養上一段日子變能痊愈。”
胤禛點點頭,又針對府上的情況囑咐了程大人幾句,擡手命小林子送程大人出去。
六月中的天已經入暑了,大早上的日頭便極盛,年婳立在檐下站了一會兒,卻隻覺得渾身冰涼。
二阿哥被李側福晉養的精細,年婳隻在過節時遠遠見過一眼,白生生的孩子,逢人便笑,瞧着是個活潑的性子。那個時候年婳還僥幸地想,二阿哥看上去不像是早夭的樣子,許是這裡的情況和曆史有出入。
但沒想到一場天花,便将一個還沒來得及學會喊“阿瑪”的孩子帶走了。
胤禛轉過身,這才發現了立在廊下的年婳,原本想朝她露出個笑的,但扯了扯嘴角最後放棄了作表情:“怎麼傻站在那兒,進屋吧,一會兒中暑了。”
年婳回過神來,自然也注意到了四爺極差的面色,默不作聲地跟上去,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胤禛步子一頓,卻沒有說什麼,隻是反過來将她握緊,二人相攜來到屋内。
任何語言在生死面前都顯得蒼白,年婳本還在絞盡腦汁想着怎麼開口安慰,反倒是胤禛将她攬進了懷裡,歎息道:“前年大格格沒了的時候,我也是這般滋味。”
年婳一怔,據底下人說,大格格是宋格格的孩子,也是四爺第一個孩子,但那孩子福薄,也是在前年被一場急病帶走了。
古代醫療條件有限,年婳真的覺得生孩子是一場豪賭,不僅生産兇險,孩子出了任何閃失對一個母親來說都是巨大的痛苦,
年婳正胡思亂想着,一旁的胤禛卻已經整理好了情緒,松開她叫了小林子進來。
“命人回去告訴蘇培盛,給爺查,徹徹底底地查,二阿哥到底是從何處得的天花,為何貝勒府上會出現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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