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再看一下這兩幅字,”老教授說着,又展示了兩幅形不似卻神似的字,問:“都是隔壁美院書法系李教授的大作,其中一份是他在知道他兒子是gay以後所作,大家可以猜猜看是哪副。”
大屏幕上哪兩幅字,第一幅字寫的是“厚德載物”,很規矩的楷體,規矩到像是強迫症;第二幅字寫的是“懷珠韫玉”,龍飛鳳舞到有些潦草。
顧清下意識認為答案是第二幅,他以為第二幅的狂草更符合命題——發現兒子是gay後,暴怒的父親所作的字畫。
講台上的老教授淺淺抿了一口茶,笑着問:“那位第一排穿着水墨印花裙的女同學,你覺得呢?”
第一排被抽到的女生站起身,一推眼鏡,說:“我想,是第一幅。”
顧清挑了挑眉,有些不解,就聽老教授又問:“為什麼?”
“因為李教授所習的是草書,偏愛狂草。”女生說:“第二幅是他正常的風格,反而是第一幅看似正常的楷書才不正常,像是想要轉移自己注意力,強迫自己不胡思亂想一般。”
“是這樣。”老教授笑:“這位同學是美院的?”
“不,我是師範學院學前教育專業的。”那女生解釋。
“哦,那難怪……”老教授笑了一下,繼續講課:“剛剛我們列舉的兩種情況,第一種在青少年中比較常見,是很明顯的情緒不好,導緻做什麼都煩躁、心不在焉。”
“而第二種就比較少了,是心情不好、腦子一團麻亂時,通過專注于一件事情,來轉移自己注意力。”老教授推了推眼鏡:“當然,這種情況雖然少但是有,剛剛我所說的,我的學生,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小孩子,尤其是青少年,最怕的不是發洩出來,而是一直忍着,直到爆發。”
“那将是一套精神體系的全盤崩潰、徹底紊亂。”
有如情緒的洪流,沖破精神的堤壩。
……
“顧清?”楚言楠見顧清垂眸看着自己的字發呆,也低下頭,與他平視:“顧清?”
顧清擡頭:“啊?”
“想什麼呢?”楚言楠問。
顧清于楚言楠對視片刻後又别過眼,含糊回答:“沒什麼……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月考複習計劃了,我在想,該這麼讓35班臨時抱佛腳。”楚言楠一邊唉聲歎氣,一邊擡頭聽孫老師講課,忽然靈光一閃:“有了!”
“從明天英語早讀讓他們不要abandon開始吧。”楚言楠偏頭靠近顧清,眼裡亮晶晶的:“他們每次都是abandon abandon開頭abandon abandon結尾,我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隻學會abandon了。”
“哎哎,不要污蔑孫老師啊,她真的會脫下高跟鞋掄你的。”顧清小聲提醒着。
“是啊。”一個女聲忽然從旁傳來:“我真的會脫下高跟鞋掄你們的。”
不知何時,趁着讓學生寫随堂測試的功夫,孫老師已經來到了教室後排,笑看楚言楠和顧清,問:“你們想怎麼死?”
楚言楠:“……”
顧清:“……”
謝邀,暫時不想死。
“好了孫老師,楚老師和顧老師開玩笑呢。”趙老師笑着打圓場,按下孫老師準備脫高跟鞋的手,最終從趙老師從孫老師的高跟鞋底下救下了楚言楠和顧清。
楚言楠和顧清劫後餘生,一齊松了口氣,改過自新從新做人,接下來半節課都聽得很認真。
直到下課楚言楠又重獲自由身,拉着顧清就跑,顧清還差點一個踉跄摔倒,被楚言楠拉了一把繼續跑。
“阿楠!我們跑什麼!”顧清邊跑便在耳邊呼嘯的風聲裡問。
“回班裡上政教活動課啊!”楚言楠高聲道:“我已經等不及給他們傳授考試經驗了!”
顧清看着楚言楠嘴角的笑,失笑:“嗯。”
政教活動課通常被默認為是自習課,在擺拍完成學校的主題活動指标後,由班主任坐班或者上課,班主任不在則由其他各科老師自行瓜分。
而今天政教活動課的主題活動的主題就是“備戰月考”。
楚言楠随手在黑闆上寫下龍飛鳳舞的“備戰月考”四個大字,顧清則在右下角寫下“——高三35班”的題注,兩個人的字被擺在一起時,高笑笑額角挂下黑線,悄聲對應如是和岑澤端吐槽道:“薩摩耶這粉筆字兒不行啊,一看就是大學沒有老老實實早八晚十。”
粉筆字和平常寫字是不一樣的,為了學生們光明的未來不毀在一筆爛字的黑闆上,師範生還有專門設有關于粉筆字的培訓。
“你在想什麼呢?”應如是一邊寫作業,一邊頭也不擡地說:“楚言楠又不是師範生,就算老老實實早八晚十,也沒有關于粉筆字的培訓。”
“哦——”高笑笑拖長語調,别過眼吐了吐舌頭:“我忘了嘛。”
講台上,楚言楠一邊拍手一邊往教室後排走:“哎哎,都坐得正一點、站得正一點,這樣擺拍好看——顧清,讓你站得正一點,不是讓你站得跟個僵屍躺闆闆一樣。”
“嗯。”顧清應了一聲。
顧清的儀态一直不錯,隻是在鏡頭下過于僵硬,現在肩膀放松了一些,頗有一種優雅矜貴的姿态,像是上世紀中葉的英格蘭貴族,下一秒就會穿上複古西裝出現在倫敦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