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力量太渺小了,渺小得不足以形容他此時心境的分毫。他隻能抱住和翊,用被風吹得冰涼的臉頰去蹭他溫熱的脖頸,用肌膚相貼摩擦時的柔軟去撫慰他的痛苦。隻是抱着他,讓他知道還有一具身體可以讓他短暫地倚傍。
春風裹着桃花香氣飄蕩在暮色中,和翊的手落在雲玡的背心,輕輕拍了拍回應他的安慰。
當天夜裡,神威将軍府出了件大事。神威将軍薛空鳴大發神威,把他幼弟吊起來一頓胖揍,據說那宛如殺豬般的嚎叫回蕩了整個夜晚,周圍鄰居家的燈明明滅滅,不知有多少人難以安寝,就愣是沒有一戶人家敢上門去勸。
次日清晨,薛空鳴帶着他半死不活的弟弟進宮告罪,說幼弟無知,僭越犯上,沖撞了五皇子,請陛下責罰。
神威将軍忠君愛國,衛元帝更是仁慈寬和,見薛家的小兒子被哥哥教訓得慘兮兮,倒也沒有生氣,反倒勸說了幾句,薛将軍治軍嚴明,治家還是要多幾分溫情。
别把孩子給揍壞了。
聽見這話,薛山鳴又害怕又委屈又感動,對着衛元帝哭出了鼻涕泡,搞得衛元帝父愛泛濫,他總算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兒子。
晌午時分,雲玡坐在和翊的小院子裡看他練劍。他原本就猜測和翊會武功,昨日見他教訓薛山鳴拿一手,便更加笃定。
隻是不知道他這麼漂亮的身手是誰教的。
春日陽光正好,雲玡趴在石桌上看和翊,身下墊着綿軟的枕頭,手邊放着蜜瓜香果之類的。因上次吃葡萄胃痛的事,和翊特地燒了開水給他泡過,泡過的水果是熱的,又沒有煮過的那麼軟爛,吃起來香甜爽口。
和翊身姿高挑,舞起劍英爽飒沓宛若遊龍,雲玡看得稀奇,不時拍掌喝彩,待和翊練完劍,臉已經黑了。
雲玡拍手的動作慢下來:“怎麼,你不喜歡?”
和翊:“……”被人當猴看,怎麼喜歡得起來?
雲玡把碟子推到他那邊:“練累了吧?吃點東西。”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和翊面無表情地擦着劍,白布沿着鋒銳的劍刃掠過,雲玡居然從他看劍的目光中看出了情意綿綿。從未聽說過和翊身邊有什麼紅顔知己,敢情這人是個大傻子。
“聽說,你們劍客都是拿劍當老婆的,”雲玡忍不住問,“是真的嗎?”
“聽說你們雲家祖上是猴子變的,是真的嗎?”和翊反問。
“不是就不是嘛,為什麼要罵人?”雲玡讪讪地摸摸鼻子,“那你的輕功怎麼樣?能帶人飛嗎?”
“不怎麼樣,不會帶人。”
“你們劍客是不是内力都很厲害啊。”
“我内力淺薄,幾乎沒有。”
“那……誰的比較深厚?”
和翊瞥了他一眼:“你問得太多了。”
雲玡繼續追問:“你們劍客平時有什麼約定的暗号?是不是以武會友,有那種江湖聯盟?”
不遠處傳來笑聲,傅文靖出來,給雲玡換了杯熱茶:“看不出雲小公子有很多奇思妙想啊。”
雲玡有個遊俠情懷,自打知道和翊會武功之後,也不叫他殿下了,開口閉口你們劍客,讓和翊很苦惱。
和翊歎了口氣,無奈地說:“我不是什麼劍客,也不認識什麼江湖人士。”
雲玡也歎了口氣,看了看院子裡有顆參天大樹,問他:“你會輕功,那樹上有一窩鳥蛋,你能拿下來嗎?”
和翊看了一眼,起身來到樹下,足尖一點,踩着樹幹騰飛兩下,将鳥窩取下來給雲玡,雲玡扒着鳥窩數了數,又讓他放回去。
和翊:“耍我很好玩?”
雲玡:“我隻是想見識見識嘛……”
和翊輕輕一躍,将鳥窩放回樹上,把窩仔細卡在樹杈間确保不會掉下來。然後不知為何,他沒有徑直跳下來,而是扒在樹上不動了。
“和翊,你下來呀。”雲玡仰着頭喊他。
和翊沒動。
“你怎麼不下來?”雲玡又問。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極其離譜的回答。
“太高了,我害怕。”
雲玡:????
這時,雲定正帶着一隊人,同一個穿紫袍的太監穿過月洞門走了進來。
看到的樹上的和翊,神色頗為怪異。
紫袍太監亦是尴尬,道:“喲,五皇子怎麼爬樹上去了?”
雲玡回頭道:“他去放鳥窩,現在下不來了。”
雲定:“……”
紫袍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