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她寫信了嗎？”利朵終于把注意力從報紙上挪開。

“寫了。但她沒回我信。”小少年抓後腦勺的習慣又開始了。利朵警惕起來。

“我想親眼去看看她。”

果然來了。利朵哀歎一聲。

小少年把課本豎起來，妄圖給他過于高大的身體打掩護。“給，這是地址。利朵姐，咱們之前約好去看王琳你還記得嗎？咱們現在就去吧！”

利朵很想質問他，為什麼一定得是我。随即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因為你是我姐啊！

她認命地接過揉得爛爛的紙條。看字迹應該是王琳媽的。

“星城？”利朵沉默半晌轉頭看着他，“高小亮同學，你知道這是哪裡嗎？有多遠？”

“應該……不是城裡吧。”

“回答正确。你再猜猜，星城有多遠？”

小少年縮縮脖子，他一看到利朵微笑就發憷。“大概……大概有多遠啊？”

“你爸上次帶咱們去城裡玩是開車是吧？走了大概3小時。去星城的話開汽車不少于10天。坐火車得5天，這還隻有單程。”

小少年被這些話鎮住了。他呆呆怔了很久。随後突然回過神來：“利朵姐，你說得這麼頭頭是道，到底是真是假啊？說得好像你去過星城一樣。”

利朵已經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小少年頓時知道被利朵戲弄了，一雙小虎眼差一點瞪出火來。

利朵看他一副河豚般氣鼓鼓模樣，本來還想繼續逗逗他再讓他打消念頭，卻見他突然淚流滿面，趴在桌上無聲哭了起來。

兩人在課堂上的小動作本來就動靜不小，這時候班上最高的大高個還哭了起來，毛老師一拍戒尺，眼睛一瞪：“後面的兩個，你們在幹什麼？高小亮，你小子又搗蛋了？”

班上同學們都見怪不怪，紛紛起哄：“大黑，你又被利朵姐欺負啦！”

可是這次不管毛老師怎麼追問，高小亮都不肯把腦袋擡起來。估計毛老師現在内心正不斷念叨“青春期的小毛孩真難搞”之類的話，隻好任由他繼續發洩情緒，把利朵提出去走廊罰站吹風。

“對不起，利朵姐。”放學後，兩人在教學樓天台碰頭。小少年拼命道歉。

“說吧，這麼遠，你一意孤行想去，難不成你有什麼計劃？”利朵表情嚴肅。

“我沒有計劃。我不知道怎麼去。”小少年的手指拼命搓褲縫。

“難道我就有辦法去嗎？這麼遠的地方，一去就要很多天，被你爸媽知道你不見了，還不得心急如焚。你想過他們的感受嗎？”

“沒有。但是我……我想去看看她。”小少年意外堅持己見，雖然口氣虛弱，“所以利朵姐，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咱們班最聰明的就是你了。我一直當你是姐姐。你一定能想到不被我爸媽——還有你嬸兒——發現的辦法。”

“高小亮，你知道自己幾歲嗎？雖然你牛高馬大，我經常拿你當擋箭牌狐假虎威，但是你才11歲啊！你知道我幾歲嗎？我也才十八歲。一年前，我還是白癡一個，靠我帶你去星城，你覺得可能嗎？”

“所以，利朵姐，我可以保護你。你也說我可以一個打十個！出遠門啊！我一想想就興奮。男子漢就是要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不！”利朵轉身抱胸，冰冷回絕。高小亮急得團團轉。

利朵被他煩的不行。按捺住最後一絲耐心。

“你就是想去玩吧？但是這次實在太遠了，我也沒有辦法能瞞過你父母。哪怕是能帶你去，山高路遠，路途危險，也是對你和你父母極度不負責任。你的信寄出這麼久，說不定人家的回信就在路上，你這一去星城，反而錯過她的回信。而且，她母親說她病情好轉，也可能過不了多久她就回家，所以說何必這麼着急，你乖一點，給點耐心，稍微等等。”

小少年突然頓住，很久之後才說話，聲音哽咽：“利朵姐。我知道你們一直覺得我傻，毛老師和老爸一直把你安排跟我同桌就是為了讓你平時教我。但是我也知道，王琳的病一定不簡單，誰會一生病就是一年多啊！我知道王琳爸媽肯定是瞞着我們不說清楚，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心裡沒譜。我做夢都夢到她說疼。我怕就這樣再也見不到她。她跟我從小一起長大，跟我是隔壁，她吃啥我吃啥，我有啥玩具也會拿給她玩。她家牆壁被我掏了一個洞，那個洞還是她跟我一起研究怎麼掏的。這次她生病前我還惹她生氣了，她跟我冷戰，我本來還在想辦法怎麼讨她開心，哄一哄她，誰知道這麼突然就病了呢？我喜歡她好久很久了。我，真的想去見見她。”

兩人間一時默默無言。

“好吧，我們試一下去找她。”利朵輕輕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