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朵感覺自己在熊熊燃燒。
睜開眼睛,她的眼前一片黑暗,頭昏昏沉沉,四肢百骸都像是灌了鉛——人類逃不過的病痛終于在這個冬天追上了她。
她發燒了。
手機壞了,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卧室沒有窗戶,所以并不知道太陽是否已經升起。她很渴,努力站起身打開了卧室門。
盧迪看向她:“你生病了。想拿什麼東西?我幫你拿吧。”
利朵心情萬分低落,完全不想理睬他。
下一秒,一杯熱水遞到她面前。
她盯着這杯熱水看了好幾秒鐘,固執地不肯接受這份好意。盧迪就跟沒眼力見一樣一直舉着這杯冒着白煙的水。
她想開口說話,可是這時候發現聲音已經完全嘶啞,她發不出一點聲音。
最後她默默接過那杯水,動作有點像夢遊,又慢慢坐到沙發上。
盧迪交付熱水後來到她的小廚房,廚房裡不時傳來輕微鍋碗瓢盆的聲響。然後他又打開小冰箱,好奇地研究裡面有什麼東西。
這個異種似乎對人類的東西比較熟悉,但又掩飾不住萬分好奇。那種違和感,就像看完并背下了整本書,然後在現實中一一實踐。
沒多久,盧迪準備燒水煮餃子。隻見他專注地盯着火苗,看着鍋裡的水從平靜到沸騰,這期間,他還偷偷捏碎一個餃子研究裡面是什麼東西,并很快藏起來,裝作世界上沒有過這個餃子。
香味彌漫,異種似乎能聞到氣味,因為他在餃子裡放了幾滴香油。還有醋。
最後這碗熱氣騰騰的餃子被放到利朵面前。
利朵咬了一口,頓時皺起眉頭,露出痛苦表情。
餃子中間是冷的。
接收到信号的盧迪把注意力從那株蝴蝶蘭的身上收了回來。
利朵似乎看到他頭上緩緩冒出一個醒目閃爍的大問号,說不定還會有“人類真難飼養”等感歎。
這個異種研究了一下她吐在碗裡的餃子,還沒等利朵阻止就嘩啦一聲倒進了洗水池。
一盒冷牛奶又被塞到利朵手上。
這次人類沒有再挑三揀四,默默喝起讓人透心涼的冷牛奶來。
這個異種似乎對此非常滿意。
牛奶下肚,利朵感到自己從心底裡生出些許力氣。
窗外微弱的陽光照射進來,看起來已經九點多。
社畜的心裡有氣無力地升起恐慌,第二次遲到了。
當你不能解決老闆問題的時候,老闆就會解決你。
上次丁大嬸雖然沒說什麼,但利朵心裡是清楚她作為一個雇主肯定頗有微詞。如果總是這樣遲到,哪怕利朵有難處,哪怕是走關系在他們手下幹着,這關系也肯定處不長。
利朵想打電話告假,遲一秒才想起手機已壞,家裡又沒有座機。隻能去市場去告假了——反正也不遠。可惜她高估了自己對疾病的承受能力。才走幾步,眩暈就襲擊了她。
盧迪來到她身邊,輕而易舉地把她抱到沙發上,重新去倒了一杯水。
喝了口熱開水,利朵任命一般躺在沙發上,想繼續休息一下,希望能靠自己免疫力扛過這次感冒。
果然,過了大概兩三小時,她的身體開始覺得寒冷,但是她的頭暈症狀稍微好轉。
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到她門前時一個中年女聲小小驚叫了一下。接着,她的房門被拍打起來,丁大嬸的聲音叫道:“小花,小花!你怎麼了?你還好嗎?”
利朵想回答,一張嘴才發現喉嚨裡隻能發出氣音。還好,盧迪起身過去幫她開了門。
門外的丁大嬸料不到開門的是一個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吓了一跳,好在那男人身子一側讓開了身位,她三步做兩步沖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虛弱地躺在沙發上的利朵,松了一口氣。
“小花,原來你生病了?你屋子外面是怎麼回事?怎麼……被人潑了油漆?”問着話,丁大嬸的神情猶疑起來。這情況,看起來更像是被人下了毒手。桌上放着一個沾滿淤泥的手機,地上還有幾個已經幹涸的泥腳印。
随即,丁大嬸轉過身來對着盧迪面帶懷疑:“小夥子,你又是誰?”
利朵艱難地将原委講了一遍。盧迪被她巧妙地歸類為朋友。
丁大嬸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花,你的運氣怎麼這麼差,頭一回就碰到個爛人。你看看你家門口,被人潑了好多紅色油漆,跟殺了幾百口人似的!這幫沒天良的,怎麼連女人都欺負!還有沒有王法了!花兒,你吃飯沒?我去給你煮碗面。”
水池裡還躺着幾個餃子殘骸,丁大嬸意味深長地看了盧迪一眼,那眼神毫無疑問在說這個男人不靠譜。
好不容易送走丁大嬸,利朵的力氣恢複了很多,吃了些東西,又開始困倦起來。
這次感冒實際上是利朵從醒來之後經曆的第一次大病。下午,退燒了,但是她開始咳嗽起來。
幸好,她能發出一點聲音了。
傍晚的時候,她下床打開門,終于看到了自家門外是什麼模樣。
隻見從門到天花闆,寫了個大大的死以及若幹辱罵詞彙,全部是紅色油漆,地上還扔着幾個顔料瓶。
知道的明白這是搞行為藝術,不知道的以為這是兇殺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