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定,當然也要征詢病人家屬。這時的金老總已經被沉重現實說服了,略一猶豫,終究還是破罐子破摔般揮手示意,自行踱步到房間另一邊不忍再看。隻留下管事留在病床旁兢兢業業,恪盡職守。
那個醫生動作迅速,很快戴好口罩,準備好鋪巾消毒拆線等一切工具,問道:“需要全部拆開嗎?”
利朵略一思考:“我先看看。”說着再次掀開被子,将手放在幾道傷口中間仔細感受。
那個醫生連忙阻止:“小心,隔着手套都會被傳染,我有幾個同事就是這樣中招的。”
利朵搖頭:“沒事。”她的手下,灰色黑色的污物紛紛聚集。随着她指尖移動位置,更多污物聚集起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的眉頭微皺:“似乎是這裡了。”
她手指落處是臍左三指處的一個小紅點,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個傷口,會以為是一個普通皮疹,跟旁邊那些觸目心驚的傷口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把手術刀給我吧,我要剖腹探查。”
沒等管事猶豫要不要阻止她,利朵利落地簡單消毒後,拿起手術刀上好刀片就是一劃,已經打開皮膚層。那一刀看得出有一定功力,切口平直,毫不拖泥帶水,非常漂亮。然後是白色的筋膜層,到這一層就不用糾結好看不好看,反正最終都會縫起來,組織如切開面團一樣自動向周圍分開。醫生看到她熟練地用止血鉗鉗夾大血管,用紗塊按壓小血管止血,就知道她大概會一些外科手術知識,放心地繼續旁觀。
筋膜層下是肌肉,鈍性分離肌層,其實也就是用手術刀柄插入再用手指撕開,利朵自從賣魚後力氣大增,撕開肌肉不費吹灰之力。可惜仍然一無所獲,再下面就是腹膜了,打開腹膜後就會進入腹腔看見大網膜。說實話,這裡的無塵無菌質量根本不達标,醫生顯得有些憂慮。
“沒關系,反正也是一搏,而且,我感覺快找到它了。”
出乎意料地,利朵比醫生更鎮定。沒等醫生阻止,利朵利落提起腹膜拿手術刀輕輕劃了個小口,用手撕開,下面是帶着細微血管的淡黃色脂肪,那就是大網膜。她忍住那黑色污染的不斷侵襲,伸入手指不斷探尋,溫熱的髒器在她指尖劃過,非常細膩柔軟的感覺,像在擺弄一片剛殺好的豬肝。
尋常人是難以理解在腹腔尋找一個器官是什麼難度。剛入行外科的醫生甚至有找很久都找不到闌尾的可能。利朵也是新手,但是她能感到那深入體内的污染源,摸了很久,她的指尖終于在腸系膜上觸到一根很細很軟的東西,應該不是金屬,像是一根塑料絲,但是上面源源不斷的污染讓她手一抖,整個左手都變成了黑色。
跟腸系膜糾纏了很久才将那根細小東西解下來,利朵咬牙堅持沒放手,用力抓着它慢慢從狹小的切口中拿出,叮的一聲,終于将那東西扔到了托盤上。
“待會拜托您來關腹,我先除去患者的精神污染,然後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污染物。”說完她甩甩手,再次将手放在腹部。
之後的處理非常順利,無須贅言,利朵雖然第一次遇到如此嚴重的污染,倒是更有經驗了。很快,患者的全身膚色趨于正常。沒多久,她就讓開身位,讓醫生接手進行下一步關腹縫合。
“成功了,成功了。”旁觀的向導們紛紛驚呼道。
就在這時,床頭星雲閃動,一朵灰黑色水母從中飛速飄出,長長的觸手覆蓋住整個病床,利朵大吃一驚,沒反應過來就被水母巨大的傘狀體蓋住頭臉,差點不能呼吸,潮水一般的嘶叫響徹她腦海。她忍着那污濁的嘶叫,用了很大力氣才從臉上将它扯下。
這個精神體形狀像水母,但是沒有真實水母那麼脆弱,至少在利朵用力掙紮撕扯下,它還結結實實毫無破損,換做是真水母早就被撕成了幾片。就是那觸手很麻煩,利朵又糾纏很久才将它們全部撕扯下來打包成一團。污染物慢慢轉移到利朵身上,那隻水母整個都變成稍透明的白色,才順從地沒再糾纏利朵,選擇待在患者床頭。似有所感,它還提起一根細長的觸手将裝着手術工具的小車往遠處狠狠一推,厭惡之情溢于言表。
原來金哲也是個哨兵。
旁觀的向導們看見飛速滑過來的小車大驚失色,紛紛躲避,最終,這件意外以其中一個哨兵伸腳止住小車滑行而告終。
籲。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紛紛向那托盤看去。
那是一根白色透明的細針,沒人敢上手去摸,沒有任何迹象可以證明它能釋放如此多的污染。但是金大少精神污染好轉的确是事實,無人能夠反駁。
“這是什麼東西?我還從來沒有見過。”
“你拿起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倒是先拿起來看看啊。”
“……”
管事忍不住激動,向金茂誠報告:“金……金總,金大少的病情有好轉了!”
“是嗎?”金茂誠握緊雙拳,老臉上忍不住露出狂喜之色,幾步奔到病床前。隻不過他是普通人,看不出孫子面色有什麼改變,感覺不出病情好轉情況。
醫生欣喜道:“隻要慢慢停掉鎮靜劑,減量泵入鎮痛劑,就可以觀察到大少爺的病情是否能好轉了。”
“是嗎?太好了,太好了!”金茂誠大喜過望,“那……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