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玩弄他的五感。
像孩子翻弄手中的花繩,小繩兒指尖跳,繞成星星角,線線兒彎彎腰,變座彩虹橋……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一個聲音突然讓他分了一下心。是他随身攜帶的屏蔽器的爆鳴聲。
“哼,原來如此。”低沉的語音從他微笑着的唇間輕輕吐出,“且看是你先侵入我的精神圖景,還是我先殺死你。”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異常巨大的伯勞,這隻鳥也沒停留多久,唰的一聲消失在原地。
空氣中的弦忽然繃緊。昏黃的暗巷中隻能聽到風聲戾嘯,看到幾道黑絲一般的不定身影,沒過多久,随着一聲慘叫,一個男人的身體被分解後扔到暗巷的污水中。有一就有二。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屍體越堆越高,都是哨兵。
然而廖洲明的動作越來越慢。當他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暗巷中時,一下子半跪在充斥着鮮血和污水的地面,緊捂住面部顫抖着一言不發。
“你的精神壁壘很堅固,是我們所見過最為堅固的人,但可惜你是個哨兵,天生的執劍者,精神壁壘根本沒有向導這樣的先天優勢。如果你是向導,肯定會更加完美。”終于,在他面前出現了幾個黑衣的身影。
廖洲明執意想要尋找的向導終于出現,可惜他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掌中之物。
暗巷中的總是微笑的男人擡起頭,他的右臉上有一絲血線流下,如果有目力非凡的人仔細去看的話,或許就能看到那傷口中那一根透明細絲。
“哼,脆弱的哨兵。外表看起來很堅硬,但是打破你那層堅硬的外殼,内裡如此不堪一擊。可憐的人,但凡有一位向導保護你那虛弱的内心,都不會落到今天這個慘狀。成為我們吧,你這樣鋒利的劍,不應該握在平庸者手中。”
黑暗中,終于出現了五個黑色身影,觸手千絲萬縷地包裹着廖洲明。他們身穿鬥篷,身形高矮不一,分立在廖洲明身前五米,有的立在陰影中,有的高高站在牆上,有的靜靜站在電線杆旁。說話的是一個高個子男人,正正地站在廖洲明約十米的距離,但是剛才廖洲明竟然完全看不到他。
勝券在握的愉悅感瘋狂充斥着他們的胸腔,他們慢慢向廖洲明靠近,而廖洲明現在一動不動。這讓他們失去一位三級哨兵的心痛感明顯減輕,換得一個實力超群、潛力無限的三級哨兵,這其實是不錯的生意。其中兩個向導貪婪盯着宛若蛛網中蝴蝶一樣的哨兵,互相隐秘地看了一眼,似乎暗地裡已經交換了一下哨兵歸屬問題。
剛才說話的那個向導察覺到他們之間的隐秘的動作,大手一揮,喝道:“他最終屬于誰,這要看在這次行動中誰的出力更多,這個要等任務完成之後才商議,你們兩個不要在這裡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動作。”
站在牆上的一個向導冷聲道:“說得這麼大公無私,實際上自己還不是饞涎欲滴,這樣的極品哨兵誰不想要?真有那個誠意,就先把他暫寄放在我們這裡,誰不知道你背後勢力深厚,落到你手裡之後,我們還能指望能把他搶回來嗎?”
“好了,先不要吵了。我知道公正是很奢侈的東西,但是能不能認真點先把任務完成?我不會跟你們搶這個哨兵,但我還等着快點回墨脫。你們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我一件都不想參與。”
就在這時,一陣悠揚的鋼琴聲在暗巷中響起,驚擾了沉凝而黑暗的空氣。因為太過突兀,幾個向導互相看了看。
最後一聲喂打斷了他們的動作。
隻見剛才還一動不動的哨兵慢慢從污水中站起,怕打擾到五位向導,轉過身去:“這時候給我打電話,你特麼時間拿捏得很巧啊。”聽他的語氣如此随意,電話那邊似乎不是女性。
果然,下一秒鐘,一個暴躁的男聲從手機裡噴了出來:“草,你踏馬說有美人計,怎麼給我整個這麼醜的?我老婆那樣醜的我也就忍了,湊合着過,但是剛才那樣的是個人能忍?”
廖洲明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難道你不覺得心靈的美麗勝過一切嗎?你丫就是太矯情,是個女的已經很好了。跟向導結合據說是這世界上最上瘾的事情,而且人家派的還是一個跟你契合度超高的,人生苦短,要惜福知道嗎?”
很快,那邊的暴躁男聲啐了一聲,廖洲明條件反射地将手機拿得遠了些,似乎怕他那一口唾在臉上。
“惜你媽!老子被她偷襲那一下子确實爽死了,那種感覺,跟要升仙的快感差不多,但是下一秒看到她那奇醜無比的模樣老子差一點就萎了!差一點就萎了!你知不知道!那割裂感太強了,就算她内裡是個天仙,老子也站不起來好吧……”那個暴躁男人正要繼續吐槽加強語言攻擊,廖洲明果斷按斷電話。
空氣中漂浮着一種名為尴尬的氛圍。
廖洲明的手機很忙,沒過多久又響起來。
廖洲明:“喂,是我。”
這一次來電話的是個文明人,沒一句話傳出手機。
“我很好,不用擔心……有人陪着你嗎?來的時候要小心……嗯,你一直沿着巷子向前走,很快就可以看到我……這裡有點黑,人還比較多,地上有點髒,你走路小心一些……嗯,這裡有點忙,有人在等我,我先挂了……嗯,回頭見。”
如果不是還在殊死搏鬥的戰場上,廖洲明的聲音溫柔得像在跟女朋友通電話。挂斷電話,他終于轉過身來。
“誰說我沒有向導?隻不過不是結契的而已,你看她現在快要來了。哦對了,剛才我聽我兄弟吐槽了,你們墨脫不是人才濟濟嗎?不至于這麼寒碜吧……”
“你!”其中一個女性向導終于忍不住憤怒出手,一條極其粗壯的觸手閃電般向他揮打過來。
如若有形之物一般,他們面前這個三級哨兵迅捷地一擡手,抓住了那條襲來的觸手。他的手上閃爍着一層晶瑩的東西,看上去像是戴上了一隻手套。
“這是什麼?”那個女向導驚駭至極。
廖洲明渾不在意地回答:“這就是你們前一陣子偷取的技術,精神力武器啊,這是其中一種。哦,原來你們還不知道啊,肯定是你們高層忙着自己先用,顧不上你們這些下面幹活的。估計過不多久就可以普及吧,畢竟還是挺好用的,特别是對于你們這些向導來說。”說着用力一拉,那個女向導痛呼一聲,被逼着踉跄前行了好幾步才停下。
旁邊的向導想去救她,其他的人立刻制止了他,厲聲道:“還不明白嗎?他就是在拖時間。他在等那個向導。我們快走,在支援到來之前不要跟他糾纏。”
廖洲明手裡一輕,眼前視野忽然輕微晃動,再次看清周圍時,已經沒了五個向導的蹤迹。
所以等小蔣帶着利朵飛速趕來時,看到的隻有廖洲明一個人站在暗巷中心。
“廖隊。”兩人一起驚喜喊道。廖洲明慢慢轉過身。
利朵看清廖洲明臉龐的那一刻差一點驚駭地叫出聲來。
隻見凄清幽暗的燈光下,他半張臉黑得如墨,微笑的嘴唇紅得似血。恍然一隻從地獄歸來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