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着火光的燈籠格外醒目,精緻翹起的四角無不顯示着掌燈之人叵測顯赫的身份。
孟樂浠唇畔綻起了笑意,眸光粼粼,這狗男人生氣還不忘給她點天燈。
她佯作無辜地對女郎道:“姑娘,你還要嗎?”
女郎将視線從閣樓移開,暗自揣摩眼前這位打京城來的貴女,不稍片刻便一笑泯過。
和顔悅色道:“他與姑娘有緣,我便不争了。”
她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走時途經閣樓,步伐一頓,回眸看向正低頭把玩着燈籠的女子。
想來,不久後她們還會再見的。
“成交!”朽眠一錘定音。
貴人散盡,孟樂浠被攙扶着走上高高擂台,臨近了,血腥的鐵鏽味愈發濃郁。
朽眠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瓷藥罐,輕微一晃,裡面唯放着一粒丹藥。
她遞給孟樂浠,“他功力盡被壓制,隻要你收好這枚丹藥,他便永遠是你的奴,離不開你,也傷不了你。”
她接過瓷瓶,微涼的溫度惹得她心尖發顫,這世間竟有這般蠻橫的毒。
朽眠在她的耳邊低語,像是在蠱惑一般:
你不想要一個至死都對你忠貞不渝的男子嗎?那就永遠不要把解藥給他……
“離我家小姐遠點!”
清亮的聲音遠遠響起,豁然間打破了這詭谲的氛圍。
鹿銜眨眼間就到了眼前,護犢子一般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将她一把護在身後,兇蠻地瞪着朽眠。
“嘭!”
佩戴着銀鈴的女娘被丢擲在她腳邊。
朽眠看也不看地用足尖踢開她到一旁,别壓了她裙裾。
看着來勢洶洶的三人,她慵懶道:“喲,稀客啊。”
她擡眸,媚眼如絲看着玄清:“賭坊的閣主不在自己的地盤上醉生夢死,怎來了小女這方小地也不打聲招呼?”
孟樂浠猝然看向他,果真人不可貌相,這家夥黑白通吃啊?!
玄清聲音裡摻着冰碴子:“齋主不也沒打招呼,便派了三階殺手來毀我賭坊聲名嗎?”
瞬息間劍拔弩張,空氣滞澀。
良久,朽眠甩出腰間軟鞭禁锢住女娘的脖子,她尚且來不及求饒,就被抹了聲息。
“擅自行動的仆役,我自當清理門戶,給閣主賠不是了。”她眼中盡是陰恻。
此樁事了,白蔹仔細去瞧孟樂浠在此地可有毫發之損。
“小姐,你來此地做什麼?我們尋了你良久。”
孟樂浠有口難言,讪讪笑着,眼睛心虛地瞄着地上躺着的微時。
一把打開鐵鍊的鑰匙遞到她面前,是朽眠,她低語暧昧着引人遐想道:“豪擲千金,來買了一個年輕漂亮的男人罷了。”
頓時,幾雙熾熱的眼睛仿佛要把她射穿了一般,仿佛她是什麼罪大惡極的負心人。
她欲哭無淚地頂着壓力後退兩步:“我,我是買了……”
“小姐!你始亂終棄無縫銜接少年郎,那郎君多可憐!”鹿銜淚眼汪汪。
她打着腹稿,很難解釋,這是宋斯珩給付的錢,那算不算反倒是他送她的少年郎?
“小姐,抛夫可以,棄子尚需思慮,稚子無辜。”白蔹沉下眉眼,慎重道。
突然氣壓驟降,寒如冰窖。
背後涼得發麻,幾人默契地僵硬着後脖頸,緩緩看向身後。
宋斯珩一臉陰沉,聽得一字不落。
完,蛋,了!
孟樂浠和鹿銜瑟瑟發抖抱在一團,為倒黴的白蔹默哀一瞬,并自覺與她劃清了界限。
“呵。”
他冷哼一聲,森寒的視線輪番掃視過她們,轉身便離開。
羨遙剛欲走,随即想起了什麼一般,徑直過去捏住鹿銜的後脖頸帶走。
她撲騰着:“松開松開!我自己走!”
活像被掐住要害的貓。
難得幾人像鹌鹑一樣乖乖跟着,玄清雖然倔強着不屈,卻一邊生着她氣,一邊寸步不離。
熱鬧散盡,擂台空曠無人。
孟樂浠走到微時眼前蹲下,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他赤着的上身。
久違溫熱的氣息将他裹挾,沁着女子的馨香,微時掙紮着醒了過來,顫着漆黑細密的羽睫。
他澄澈烏黑的眼瞳中映現孟樂浠的臉。
是她。
孟樂浠擡手去觸碰他的鎖鍊,微時下意識的後撤,抗拒她的舉動,逞強着喉間發出威懾。
“嗤!”她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這分明是小獸的嗚咽。
旋即便用鑰匙打開了他的鎖鍊。
她指腹小心地撥開他額前散落的發,聲音輕柔卻有力:“不怕,再也不用害怕了。”
感受到善意的觸碰,他得了自由的指尖微蜷。
孟樂浠沉思了片刻,忽地擡眸,杏眼明媚道:“微時這個名字不好聽,不如今後我喚你 —— 翊惟,如何?”
光彩,明亮,閃爍而奪目。
這才像他的眼睛。
回應她的,是掌心下微微蹭着她的毛茸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