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疼啊?
毛茸茸的腦袋垂在她的眼前,尖銳的虎牙壓在她腕間的脈絡上,僵硬着頓住不知所措。
孟樂浠有些意外,便試探着驚呼:“呼,這撒出的湯藥好燙。”
他當即松了口,擡眸去瞧她的另一隻手。
翊惟留在她腕間的,隻有淺淡的牙印子,連紅意都沒有咬出來,她突然想到方才玄清的胳膊。
血淋淋的,不虧他。
孟樂浠一如那日在漠市帶走他時一般,溫熱的掌心覆在他的發上,略有些癢意刺撓着手心。
她輕聲安撫:“不用怕,喝藥吧。”
他漸漸松了警惕,瞳孔又開始有些渙散,低垂着眼睑。
藥碗輕觸他的唇縫,另一手搭在他線條利落的下颚,稍一用力便使他擡起了頭,順着力度他就乖順飲入口中。
待他喝完藥,她将藥碗放置一旁,轉了轉活動着端久了有些酸的手腕。
翊惟已被她塞進被中,明明已經困倦不已,但漆黑的眼睛還是亮閃閃着緊盯着孟樂浠。
她拿起桌案上的藥瓶,打開軟塞後一股薄荷的清涼混着苦味入鼻,這是止疼止血的,要撒在他的鞭傷上才行。
她頂着翊惟無辜的黑眸,複又掀開他的寝被,指尖探到他的胸口前停止。
“我幫你上藥。”
等了一小會兒,見他不作聲,便當他同意了。
她剛掀起他胸前的衣襟,露出一點肌膚,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
“原來夫人還有愛摸男子的癖好。”
孟樂浠驚得立馬縮回了指尖,背在身後,側過身不假思索的辯解:“你可别血口噴人。”
宋斯珩站在門口,冷清的視線落在翊惟衣襟敞露的肌膚,而後流轉回她讪讪地神情上。
他淡淡道:“走吧,去吃飯。”
孟樂浠小跑到他身邊,逃也似的拉住他的衣袖離開,省得他倆要是看不對眼了,最後遭殃的還是她。
翊惟輕抿下唇,藥的苦味徘徊口中,起身默默跟在孟樂浠身後,像她的影子。
桌上點的菜都已上齊了,香氣四溢撲鼻,她輕快着步子過去。
“全是你愛吃的,快來。”鹿銜粹亮着眼喊她,身子往旁邊蹭着給她挪位置。
她剛想落座,身後的翊惟恍若不知般徑直坐了下去,占了她的位。
孟樂浠聳了下肩,順着坐到他的一邊,剛拿起了筷子伸手要去夾菜,身側又坐下了一個影子,冷着眼隔過她去看翊惟。
她扭過頭,胳膊碰了碰他:“宋斯珩,你坐過去吧,三個人坐一條長凳上也很擠的。”
他為她夾了塊魚肉放入碗中,冷聲:“怎麼不讓别人坐過去?”
她瞥了眼安靜低頭吃着自己飯的翊惟,看着乖得很,便道:“你是最後坐過來的。”
“那又如何?”他挑眉,毫不讓步。
她懶得和他計較,不再理他,自顧自吃着,身邊有宋斯珩給她布菜倒也是不錯。
倏爾間一個穿着異族服飾的男子走了過來,他額間佩戴着銀飾,衣服的袖口紋着符文的圖案。
見酒樓四周人多眼雜,他俯身與羨遙耳語,而後簡單行了禮數便匆匆離開。
鹿銜一見他消失,就湊頭過去:“怎麼了?他是誰啊?”
離得太近了些,羨遙推開她的臉,沉聲與宋斯珩道:“找到了。”
宋斯珩聞言斂眉,丢失的神像尋了一整日都遍尋不到,此時竟找到了。
“在何處?”
“大祭司府邸,剛才便是她傳人邀我們前去府中一叙。”
孟樂浠耳朵微動,眼中閃過光亮,她不動聲色看向玄清,他默然點頭。
大祭司是主持國之祈福之人,若說國師是監天通曉天命之人,祭司便是傳達衆生信仰之人。
每一位大祭司,需是苗疆選出的聖女,一生不得婚嫁生子,至死貞潔。
苗疆撫養有緣的孤女,待少女及笄便會舉行祀禮,選出最有天賦可接受傳承的女子,作為聖女擔任下一任大祭司。
二十年前倒是有件破天荒的怪事,這聖女,苗疆出了兩位。
而如今這位襲位,想來便是傳承巫蠱最為天賦之人。
晚間的風凜冽,全然不似白日的風和日麗甯靜之色,海風翻湧不息兇浪撲着岸邊。
像耳邊被放了一個碩大的貝殼,呼嘯着伴随而來的還有類似于海的低吟聲。
整個滟城在月色下仿佛活了過來。
街道上的百姓大部分穿着苗疆的服飾,額間、腰間、手腕都戴着銀飾,身上鈴铛作響,街鋪的商販很少更像是淘古着玩物的稀罕夜市。
古街上處處接踵的都有古笙和箜篌的器樂聲,低沉悠遠的伴着海浪聲陣陣傳來,仿佛來自古時的沉沉低語。
孟樂浠站在大祭司府邸面前,指尖觸碰纏繞着斑駁薔薇的青綠木門,推開似乎進入了另一個地界。
昏暗、豔麗、神秘,像巫女的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