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馥郁的暗香撲鼻,似是栽種了滿園的薔薇花,在這個時節歇斯底裡的綻放。
一位穿着紅紗腳腕束着銀鈴的侍女提着燈籠,順着鵝卵石小路走來,照亮昏黑的院落。
“貴人請随我來。”她輕聲細語道。
孟樂浠心下有些不安,這裡說不上來的詭異,她漆黑的睫毛撲簌了幾下。
下一瞬她被牽住了手。
宋斯珩寬大的手包裹住她微微泛着涼意的柔荑,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撫她的情緒。
她擡眸看他寬闊的背影,突然間便覺得安心,大石落地一樣,于是便分了心神打量這個院子。
銀鈴铛被紅繩串起挂滿了院落的紅牆上,風一吹便叮當作響,院落栽種着大片的薔薇花,可是住處卻并不大。
越是走進大廳,燃香祭拜的香火氣便愈發濃重。
孟樂浠輕嗅了嗅,“大祭司點的這是什麼香?”
侍女道:“回貴人的話,是秘魯聖木添以鼠尾草,有淨化的功效,隻在滟城有。”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難怪此前在王城沒有聞到過。
伴着銀鈴和冷風吹拂身後忽然響起了道女聲:“娘娘若是喜歡,臨走時不妨帶走一些。”
身後冒出來的女子猝然間吓了孟樂浠一跳,她下意識攥緊了宋斯珩的手,若是隻貓此時定然尾巴都豎了起來。
這大祭司怎麼神出鬼沒的!
她心神未定地看向大祭司,平緩着打鼓般的心跳和紊亂掉的呼吸。
大祭司一身莊嚴蕭肅的暗紅禮服,袍尾搖曳墜地,以繁瑣的苗疆手藝紋着符語。
孟樂浠眯起眼睛去瞧,好生熟悉,這像是曾在書房中無意間翻閱過的佛經《往生》中的古時術語。
大祭司屏退侍女,規矩莊正地行了禮:“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她面相陰柔寡淡,膚色泛着病态的蒼白,似長年累月不見陽光般的陰白,枯瘦的骨架支撐着禮裙。
“祭司請起。”
宋斯珩虛扶起叩首的大祭司,牽着孟樂浠的手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樣子。
“請随我來。”
祭司領着二人到大廳中間,那處正中央擺放着一尊祭拜的神像,源源不斷的香火氣息便是從那裡來的。
孟樂浠向前一步細細去看那傳聞中的神像,她從不曾見過,隻是略有耳聞。
滟城的神像而非佛像,不是所有世家子弟乃至皇族想請便能請一尊回去祭拜的。
若有虔誠者,需沐身焚香食素才能到滟城叩拜神像,以求護佑或救贖。
昏黑的周圍伴着悠遠古樂聲,唯有此處點亮着明亮的燭火,金光熠熠。
旺極的香火青煙袅袅盤旋。
凜風拂過散去薄煙,露出神像真身。
孟樂浠放緩了呼吸,凝神屏息望去,眸中雜糅着即将揭開神秘面紗的期待。
蓦地她腳下踉跄一步,有些岔氣:“不是,鎮國神像是一隻長得像狐狸的貓?”
竟如此可愛?!
巴掌大的神像看起來袖珍又精緻,被高放貢台之上。
它酷似乖軟的白貓,尖尖的耳朵被殷紅暈染宛若紅狐,最顯目的便是那尾巴,長毛且蓬松,半遮半藏起身子。
它月牙似彎起的眼是一汪綠色。
像雨後青山。
她有些癡地歎望,覺得神愛世人這句話似乎是能感受到的,一時入了迷,心底忽然浮起些期願。
大祭司将新點燃的香遞到二人手中,虔誠道:“若陛下和娘娘奉上香火,定會福澤護佑百姓。”
“自是應當的。”宋斯珩接過。
猩猩火光若隐若現,秘魯聖木的味道愈發濃郁。
叩于神像下的紅蒲跪墊上,她雙手合十墊于額前,俯身的瞬間她許下私心隻屬于自己的願望。
她偷瞄一眼同樣叩首的宋斯珩,為民請願的事情有他許就夠了。
她的願望是他。
倏爾間他擡眼對上了她的視線,清冷的眼睛溫柔得不像話,好心情地勾起唇角。
孟樂浠被逮個正着,一股熱氣肆意的蒸騰而起,肉眼可見的燙紅了她白皙的臉頰,就連脖頸都沁得通紅。
“看什麼!”她站起身子去撫平自己衣裙上毫不存在的褶皺,避開他的眼睛。
宋斯珩懶散地帶着戲谑,逗弄自家貓兒一般:“隻許夫人看我?霸道得很。”
她急忙上手想要掩住他的嘴巴,眸光看向一旁的大祭司,繼而低聲罵他:“你别在外面不着調。”
他擡手握住那瑩白柔荑,帶着垂下用長袖遮掩住,側耳到她耳邊:“那在家是不是就能……”
她推攘開他的肩膀,躲過他暧昧的耳語。那溫熱的氣息剛才灑在她敏感的耳蝸,嗓音暧昧撩撥的險些讓她麻了耳朵。
宋斯珩也是見好就收,頗有眼色。
“大祭司是在何處尋回的神像?”他正色道,此事鬧得滿城風雨。
她恭敬作揖,歉疚不已:“家賊難防,被收養的孤女夜裡藏了去,竟驚擾了陛下和娘娘,還請陛下恕罪。”
“沒丢就好,小孩子須得嚴加管教。”她附和着便将此事揭過,生怕宋斯珩下一刻就處置了那孩童。
夜色已然深重,街市的嘈雜漸漸稀落,想必白蔹和鹿銜都已經歇下了。
孟樂浠暗暗着急尋不到與大祭司獨處的時機。
伴着紅牆懸挂着銀鈴铛的聲音,大祭司手中持着燈籠送他們出府。
“娘娘沒有帶些服侍的人來嗎?”大祭司踩在鵝卵石路道上話家常一般的詢問。
“出來時她們想逛一逛滟城夜市,便不曾跟來。”